【赏析】陈思呈：再说奎木狼

大家好，我们继续赏析《西游记》。

上回说到，黄袍怪其实是天上的奎木狼星下凡变的，当然，这不是西游记原著中奎木狼的第一次出场。

第一次出场是在书中第五回，天庭围剿花果山的时候。

当时，孙悟空把蟠桃会打得一片大乱，然后拍拍手回到花果山，玉帝大怒，派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点二十八宿（xiu音），九曜（yào）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dou三声）、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xiàng），共十万天兵，下界去花果山围困。

按原文中的诗文介绍，在这十万天兵里，二十八星宿的排列是：

角(jiǎo)亢(kàng)氐(dī)房(fáng)为总领，奎(kuí)娄(lóu)胃(wèi)昴(mǎo)惯翻腾。

有人分析说，当时二十八星宿的阵仗如下：

任总领的是：角木蛟（jiāo）、亢金龙、氐（dī）土貉（hé）、房日免，先锋则是：奎木狼、娄（lóu）金狗、胃土雉、昴（mǎo）日鸡。

二十八星宿还有一个特殊点：别的天兵天将都是人形，好像只有他们是动物，细看这二十八星宿的名字，会发现其中，除了奎木狼之外，还有一个星宿也曾经在取经路上，跟取经团产生过瓜葛。所以他的名字也有几分眼熟。

是的，那就是昴日鸡。

那是第七十三回，师徒四人，在黄花观（guan四声）被多目怪毒倒了三个，孙悟空在黎山老姆的引导下，去千花洞求助毗（pí）蓝婆菩萨。毗蓝婆菩萨的儿子，就是昴日星官。

原来那多目怪的原形是一条大蜈蚣。而按孙悟空的说法：“昴日星是只公鸡，鸡最能降蜈蚣，所以能收伏也。”

关于昴日鸡先按下不表，咱们继续说奎木狼。书中他的第二次出场，是第二十八到三十一回。当唐僧第一次撞见奎木狼变的黄袍怪时，眼中的他是这样的：

斜披着淡黄袍帐，赛过那织锦袈裟，拿的一口刀，精光耀映，眠的一块石，细润无瑕。

远的不说，回想唐僧刚走过的蛇回兽怕的白虎岭，黄袍怪的生活条件跟白骨精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黄袍怪的生活称得上优渥：睡的那张石床，几乎有玉的光泽，披的那件黄袍，不亚于唐僧的袈裟。

接着往下看：

他也曾小妖排蚁阵，他也曾老怪坐蜂衙。

我们知道，蚂蚁和蜜蜂都是以数量众多为主要特点的，可见他手下人的数量到达了非常可观的程度。

再接着是：

他也曾月作三人壶酌酒，他也曾风生两腋盏倾茶。

这两句说出了黄袍怪的文人气质。他作为一个狼精，固然不可能俊美，但气质上并不是粗鄙野蛮、脏乱差的那种。

上一回我们说到黄袍怪的痴情，这一回我们说说他的战争头脑。

当唐僧帮百花羞公主捎信给宝象国的父王后，黄袍怪选择了很有勇气的一招，亲自前来参见国王。他变成一个“耸壑昂霄”的俊俏青年，自称三附马，获得国王的初步好感。这是第一步：主动见敌，深入虎穴。

他的第二步行动是，声明自己当年打猎，看到一只猛虎驮着一名女子下山，他一箭射虎，救了那女子，却一直不知她就是宝象国的三公主。“早说是万岁的三公主，怎敢欺心，擅自配合？当得进上金殿，大小讨一个官职荣身。”这一步，不但把责任推给了百花羞公主也就是三公主，同时还显得自己特别合情合理。

他的第三步行动最狠。说当年驮着三公主的那猛虎，在山中修成虎精后，如今害了唐僧，又变成唐僧的模样，正在国王你那绣墩上坐着呢！随后他喷一口水，使个“黑眼定身法”，就把真唐僧变成了一只斑斓猛虎。

这一步，叫贼喊抓贼，倒打一耙。国王本来就是肉眼凡胎，哪里能识别真假？

如果不是后面黄袍怪自己喝醉了，露出了狼精的真面目，那么唐僧很可能小命不保。

自古酒最误事，他醉后吃人，小白龙看在眼里，让猪八戒赶紧去请孙悟空回来。黄袍怪，也就是奎木狼，终于败在孙悟空手下。

或者不能说他被打败了。我们知道他与孙悟空不是第一次打斗了，早在五百多年前他们就打过交道，原文写道：“他是孙大圣大闹天宫时打怕了的神将”，所以这一次交手，多少有点心理阴影，眼见不济马上躲在山涧里，直到本部星员念咒，他才敢出头，随众上界。

回归天庭后，根据玉帝和他的对话，我们知道了他的身份和前事因缘。

玉帝问他：奎木狼，上界有无边的胜景，你不受用，却私走一方，何也？

奎木狼说，那宝象国公主，非凡人也，他本是披香殿侍香的玉女，因欲与臣私通，臣恐点污了天宫胜境，他思凡先下界去，托生于皇宫内院，是臣不负前期，变作妖魔，占了名山，摄他到洞府，与他配了一十三年夫妻。

从上天下凡，决定了他的见多识广；他的吃穿用度，可能与这很有关系。这也解释了前面为什么会是“拿的一口刀，精光耀映，眠的一块石，细润无瑕”。

奎木狼的下场是被贬到兜率（shuài）宫去给太上老君烧火，是带俸差（chai音）操，有功复职，无功重加其罪。这个惩罚并不严重，比起沙僧猪八戒他们的那些惩罚，这个简直是太轻松了。

而且，奎木狼的受贬没多久就结束，他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何以见得？因为原著之中，奎木狼又与取经团有了几次相逢。

后面第六十五回“妖邪假设小雷音，四众皆遭大厄难”，二十八星宿与五方揭谛又前来助力，角木蛟急唤“兄弟们，怪物来了！”然后二十八星宿的名字排列了一遍，奎木狼的名字赫然在列。

在第九十二回“三僧大战青龙山，四星挟捉犀牛怪”，长（chang音）庚星对孙悟空说：“那怪是犀牛成精，惟四木禽星可以降伏”，旁即闪过角木蛟、斗（dou三声）木獬（xie四声）、奎木狼、井木犴（àn）应声呼道：孙大圣，点我等何处降妖？

奎木狼又与孙悟空相逢了！

综合全书中这些不易被注意的细节，拼凑出奎木狼的人生轨迹。曾经下凡为妖，在凡间被枕边人伤透了心。回到天上，被贬几年。又重新开始主流的生活，屡屡在绞杀妖怪中立功。这样的一个奎木狼，真令人感慨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