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处境:第五章-已婚女人-1

第二部-处境:第五章-已婚女人-1

00:00
14:10

从传统说来,社会赋予女人的命运是婚姻。大部分女人今日仍然是已婚的、结过婚的、准备结婚或者因没有结婚而苦恼。独身女人的定义由婚姻而来,不论她是受挫折的、反抗过的,甚或对这种制度毫不在乎。因此,我们必须通过对婚姻的分析,继续进行这项研究。

女性状况在经济上的演变,正在动摇婚姻制度,婚姻变成通过两个自主的个体自由赞同的结合;配偶的缔约是个人的,也是相互的;对双方来说,通奸是对婚姻的违约,离婚可以由双方在同等条件下达成。女人不再受到生育职能的限制,这种职能失去了大部分自然奴役的性质,它呈现为一种自愿承受的负担【注】;而且它与生产劳动同化了,因为在许多情况下,怀孕所要求的休息时间里,国家或雇主必须给母亲支付薪金。在苏联,有几年结婚曾被看做建立在夫妇唯一自由基础上的个体之间的契约;现在它看来是国家强加给他们双方的义务。在明天的世界中,这种或那种倾向会占据优势,这取决于社会的一般结构,但无论如何,男性的监护正在消失。然而,我们生活的时代,从女性主义的观点看来,仍然是一个过渡时期。只有一部分妇女参加生产,甚至她们也属于古老的结构、古老的价值依然残存的社会。现代婚姻只能根据它延续的过去来理解。


婚姻对于男人和女人,向来都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的。两性彼此必不可少,但这种需要从未曾在他们之间产生相互性;女人从来不构成一个与男性在平等基础上进行交换和订立契约的等级。在社会上,男人是一个自主的完整的个体;他首先被看做生产者,他生存的正当性通过他给群体提供的劳动来证实;我们已经看到【注】,女人受制于生育和家务的角色不能给她保证同等的地位的原因。当然,男性需要她;在某些原始民族中,单身男人往往不能独自保证自己的生计,成为一种贱民;在农业共同体中,一个女合作者对于农民是必不可少的;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将某些苦活推给妻子是有利的;男人希望有稳定的性生活,希望有后代,而且社会也要求他为延续它作出贡献。男人并非直接向女人提出呼吁,是男人的社会允许它的每一个成员作为丈夫和父亲自我实现;女人作为奴隶或者仆从被纳入父亲和兄弟支配的家庭群体中,通常由一些男人将她婚配给另一些男人。在原始社会,部落和父系氏族拥有她,几乎把她当做物,她属于两个群体彼此同意交换的实物;当婚姻在演变过程中【注】具有契约形式时,她的处境并没有发生深刻变化;女人拥有嫁妆或拿到遗产时,被看做有公民地位的人;但嫁妆和遗产仍然让她忍受家庭奴役;在一个很长的时期里,婚约是在岳父和女婿之间而不是在妻子和丈夫之间签订的;只有寡妇才享受到经济自主。【注】少女的选择自由一向是十分有限的;而独身—除了它具有神圣性质的特殊情况—使她降低到寄生者和贱民的地位;结婚是她唯一的谋生手段和使她的生存获得社会认可的唯一方式。婚姻被以双重名义强加给她:她应该为共同体生孩子;像在斯巴达和纳粹政权下的少数情况—国家直接监护她,只要求她做一个母亲—这种情况十分罕见。甚至还不知道父亲的生殖作用的文明,也要求她处在丈夫的保护之下;她也有满足一个男人的性需要和料理家庭的职能。社会强加给她的负担,被看做对丈夫的服务,他也要给她送礼,或者给她留下遗产,他要保证供养她;正是通过他,共同体履行了对奉献给它的那个女人的责任。妻子在完成职责时获得的权利,表现为男性要承担的义务。他不能随意破坏婚姻关系;遗弃和离婚只有通过公共权力裁决才能进行,有时丈夫应该做出金钱补偿,在波克霍利斯【注】时期的埃及,甚至已变得很流行,正如在今日的美国以alimony【注】的形式出现。一夫多妻制一向多少受到公开的容忍,男人可以让女奴、姘妇、小妾、情妇、妓女上他的床,但他不得不尊重他的合法妻子的某些特权。如果她感到自己受虐待,或者受伤害,她可以—多少受到保证—回到娘家,从她那方面获得分居或离婚。因此,对双方来说,婚姻同时是负担和利益,但他们的处境并不对称;对少女来说,结婚是融入群体的唯一办法,如果她们“仍然是待字闺中”,在社会上她们就是废物。因此,母亲们总是顽强地寻求把她们嫁出去。在上一世纪的资产阶级中,人们几乎不咨询她们,而是在事先安排的“见面”中,把她们提供给可能的求婚者。左拉在《家常琐事》中描绘了这种习俗。



“完了,完了,”约瑟朗太太倒在椅子上说道。约瑟朗先生只简单说了声:“啊!”

“可是,你不明白,”约瑟朗太太用尖厉的声音又说,“我告诉你,又一桩婚事泡汤了,这是第四桩失败的婚事了!”

“你明白,”约瑟朗太太走向她的女儿,继续说,“你是怎样又把这桩婚事搞糟的?”

贝尔特明白轮到她受责备了。

“我不知道,妈妈。”她支支吾吾地说。

“一个办公室副主任,”她的母亲又说,“不到三十岁,前途似锦。每个月都把他的薪水交给你,稳稳当当,只有这个最重要……你又像前几次一样做了蠢事?”

“我向你保证没有,妈妈。”

“你同他跳舞时到过小客厅吗?”

贝尔特局促不安:“是的,妈妈……我们单独在一起时,他想动手动脚,他这样抓住我,抱吻我。于是我害怕了,我推了他一把,他撞到家具上!”

她的母亲打断了她,被愤怒攫住了:“他被推到家具上!啊!真是不知好歹,把他推到家具上!”

“可是,妈妈,他搂住了我。”

“然后呢?他搂住了你……真干的好事!把这些傻瓜送到寄宿学校去吧!他们教给你一些什么呀,说呀!……在门后接吻!你会把这种事老老实实告诉我们,告诉你的父母吗?你把人家推到家具上,你让婚事都泡汤了!”

她摆出一副教训人的神态,继续说:

“完了,我绝望了,你真蠢,我的女儿……既然你没有财产,你就要明白,你应该用别的办法抓住男人。要可爱,眼神要温柔,忘掉他的手,允许幼稚的举动,就像没注意到,最后就能钓到一个丈夫……令我生气的是,她想做的时候做得并不差。”约瑟朗太太接着说,“得了,擦干你的眼泪,看着我,就像我是一位先生,正在追求你。你看,你让你的扇子掉在地上,让这位先生去捡扇子时碰到你的手指……不要死板,要灵活一些。男人不喜欢板得像块木头。尤其是,如果他们走得太远,你不要愣头愣脑的。一个走得太远的男人要输得精光,我的宝贝。”

客厅的挂钟敲响两点,这位母亲经过昨夜长时间的激动,强烈地希望马上缔结婚姻,她不知不觉自言自语起来,把她的女儿当做纸糊的娃娃翻来覆去折腾一番。她女儿软弱无力,百依百顺,任人摆布,但她心里很难受,恐惧和羞耻束紧她的喉咙……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还没有评论,快来发表第一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