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独到的审美

今天我们要来学习唐代大诗人韩愈的《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诗云：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每次读到这首诗，我就想起一个广东的朋友，用粤语念给我听，特别好听，我学不来，粤语其实挺难的，但是念古诗词就特别有韵味。其实这首诗我们应该还比较熟，同学们还记得吧，我们在三年级的上学期讲苏轼苏东坡的《赠刘景文》的时候，就对比过韩愈的这首诗。当时之所以做对比，主要就是这两首诗的构思和描写手法有相似之处，尤其你看结尾的一联，苏轼是写“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和“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可以说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从内容而言，和韩愈的赞美早春不同，苏轼是把一般人认为已经是萧瑟荒凉的初冬，写的那么富有生意和诗意，这两首诗可以说是各有千秋。

我们来看看这首诗的题目《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这个诗题里头提赠的对象叫水部张十八员外，这个人就是韩愈的大弟子张籍，张籍当时任水部员外郎，很多人有点闹不清楚，说隋唐的时候不是分为六部吗？吏、户、礼、兵、刑、工，哪来一个水部？其实这个水部是工部下面的四司之一叫水部司，员外郎就是水部司的副职。韩愈写这首诗的时候，他自己刚刚升任吏部侍郎，吏部那是六部中排第一的，所以吏部的尚书叫天官，然后副职就是侍郎了。所以韩愈可以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之春天来临，花明柳媚，姹紫嫣红，于是他兴致盎然，就向自己的好友，也是自己的大弟子张籍发出邀请，约他一起踏青去。

韩愈的诗风文风，我们知道大多是立意深刻，气势雄伟，但又不免深险怪癖，甚至有的地方还诘屈聱牙，但这首诗却写的是通俗易懂，明白晓畅，十分的自然。或许正是源自于春天最自然的召唤吧。

你看首句“天街小雨润如酥”，点出了初春小雨，尤其润如酥的比喻，可谓是神来之笔。“酥”它其实本意是指动物的油，这里用油，指来形容春雨的细腻，就让我们仿佛沐浴在春雨中一样。人们常常将这一句和杜甫的“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相提并论，认为这两者之间又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二句“草色遥看近却无”，根据平仄，这个地方看，最好读成平声，就像李白的《望庐山瀑布》里，“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因为看这个字，在古诗词的二声四六的位置上，它可以读平声，也可以读仄声，它其实是一个调节音韵的作用。那么草色，色是仄声，四遥看，这个地方最好是平声，就像同样遥看瀑布，布是仄声，前面的看就要读成平声。这一句写的是春草沾雨后的景色了。早春二月地处北方的长安，虽然春天还未真正的来临，但下过一番小雨，春天就仿佛一夜之间就要来了，远远望去青青之色已经满眼皆是了。然而走近再看，却又只是几根纤细的小芽，这一句极为准确地描画出了初春小草沾雨后的朦胧景象，以及春草刚刚发芽若有若无的特点。

接下来三四句则是对初春景色大加赞美，“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这两句意思是说，早春的小雨和草色，是一年春光中最美的东西，远远超过了烟柳满城的那种晚春的热闹景象。所以整首诗清新自然，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妙不可言，使人读来宛如身临其境一般。

事实上在唐诗中写晚春的诗，倒是多于写早春的诗，那是因为到了暮春晚春时节，春光明媚，更容易激发起作者的诗意。韩愈他自己也有很精彩的晚春诗，同学们在七年级第二学期的时候，就会学到他的《晚春》，而韩愈在这首诗却别出心裁，因为早春比晚春景色更优，他将似有还无的春草，与那满城处处烟柳的景色作比较，指出早春这时候的景色，不知道要胜出多少倍。这样的描写，可见诗人内心有着怎样的欢心与喜悦。

我觉得当时能和韩愈这首诗相抗衡的，大概只有白居易的那首《钱塘湖春行》了，就在韩愈写这首《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的时候，白居易正在杭州的钱塘湖畔，在他的笔下，你看：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其实也写尽了江南初春的那种动人春意，不过韩愈并没有像白居易那样，调动不同的意象来写早春，仅仅是通过小草的欣欣向荣，就让我们感受到了浓浓的春意。

有意思的是韩愈写这首诗邀请张籍，但收到韩愈的邀请之后，张籍非常特立独行的一个人，他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委婉的推辞了。但是韩愈不甘心，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对早春的喜爱，于是他又给张籍写了一首诗。诗云：

莫道官忙身老大，即无年少逐春心。

凭君先到江头看，柳色如今深未深。

张籍虽然是韩愈的弟子，而且是大弟子，但是他和韩愈的年龄差不多，他们俩的关系就像黄庭坚和苏轼的关系一样，亦师亦友。这个时候韩愈已经56岁了，在古时候这已经算是不小的年纪了，但是韩愈的性格却依然是处处奋进。所以他还是不放弃，继续劝说张籍，不要觉得官事戎杂，年纪老大，忙里偷闲也要到江边去游春散个心。

所以你看这两首诗其实都突出写了一个早字，“凭君先到江头看，柳色如今深未深。“真是让人读了之后，由然生出一番不由自主想去看一看的愿望。所以韩愈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文公，他其实总共也就活了58岁，所以这两首诗其实是作为他的晚年，可这个时候我们依然可以看出，他对生活的那种热爱，对美的向往，以及做事的执着态度，可以说在他这两首诗里头，那是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所以，只要热爱生活，只要努力进取，你就一定能发现生活之美、天地自然之美。

好了，今天我们就讲到这里，同学们下次再见，语文启蒙我们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