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上）

大家好。

我是朱永新。

是“新教育实验发起人”，

也是新父母大学的联合发起人。

今天我们讲一讲儿童文学的阅读。

疫情期间，我再读了《我亲爱的甜橙树》。

这是巴西作家德瓦斯康塞洛斯写的一本书，蔚玲负责翻译的一部儿童文学作品，也是一部以作者自己的经历为原型撰写的儿童成长小说。

这是一个关于爱与温柔的故事，是一本构思了42年但写作只用了12天的治愈性经典。

书中的小男孩出生在圣诞节这一天，由于家境贫穷，他不仅没有得到礼物，连像样的食物都没有。家里兄弟姐妹11人。唯独他，经常被打骂，成为家里人的“出气筒”。他认为圣诞节为他降生的不是圣婴，而是魔鬼。

小男孩希望离开这个家：“请把我买走吧，这样家里就会少一个人吃饭……如果觉得贵，也可以分期付款……”

他5岁自己便学会了识字看书，喜欢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排遣生活的苦难与冤屈。于是，那棵“会说话的甜橙树”成为他最好的朋友，成为他聊天倾诉的对象。

在生活中，善良的他以德报怨，把友好和温暖带给所有的人，自己食不饱腹也把老师发的点心与别的穷孩子分享，空着肚子上街擦皮鞋挣钱给爸爸买烟。

后来他遇上了老葡，“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人”取代了那棵“甜橙树”，他们的友情甚至遭到那棵会说话的小甜橙树的嫉妒。

在人民文学出版社为这本书出版十周年的纪念版时，责任编辑王永洪让我撰写了一个推荐语：“5岁的泽泽想让老葡做他的父亲，11岁的泽泽更是把一个银幕上的演员莫里斯想象成了自己的父亲，不知道有多少男孩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但父子无法选择，父子更是一种缘分、一种福分，泽泽心目中的好父亲——老葡和莫里斯，应该成为父亲们自我参照的对象。”

我为什么会写这些呢？

因为我一直认为，好的儿童文学著作，其实是适用于成年人跟孩子共同阅读的。书中的很多话，不仅仅是孩子，甚至成年人都值得一读。

我很喜欢书中的一些富有哲理，让人一辈子刻骨铭心的话语：

人的心是很大的，放得下我们喜欢的每一样东西。当你停止喜欢一个人，他就会在你心里慢慢死去。

文学就是人学，而儿童文学就是儿童精神生命的母体。

文学对人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对于身心正值发育期的儿童来说，儿童文学更是在育人上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这种作用与教育密切相关，但是又不完全等同，或者我们可以把这种作用称之为一种大教育。

有人曾经用“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三个观点表达了阅读小说的意义。其实这也正是阅读儿童文学作品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1、见自己——移情的作用，塑造更好的自己 

我喜欢阅读儿童文学，是为了弥补我在儿童时期的阅读缺憾。

现在我还记得，小时候只要拿到一本自己能够看得懂的图书，我必须连夜把书翻阅完毕，但遗憾的是我当时读到的都是成人的书籍。

所以当我有机会大量接触到儿童文学时，尽管已经成年，可我还是满怀欣喜地投入到这些作品的阅读中，我享受阅读儿童文学的那些时光，不亚于我在阅读教育理论名著中得到的满足感。

我不知道有多少青年人有过作家梦，其实就我接触的朋友来看，绝大部分的年轻人，在儿童时代或是在青年时代，其实都是喜欢文学的，几乎都有过作家梦。就我自己来说，我是真正做过一段时间的作家梦。

早在高中时期，我一度疯狂迷恋上了写作。考大学的时候，我就是奔着我最钟情的文学去的。很可惜的是，大概正是因为我幼年缺少了儿童文学的滋养，最后我没有真正地成为一位作家。不过在我成人之后，在繁忙的事务工作中，我对文学的喜爱又一次得到了彰显，恰恰表现在对儿童文学的阅读上。

好的儿童文学作品，本身就是不朽的文学巨著。它和其他的作品一样，从本质上也是超越时空并且超越年龄的，比如《小王子》《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夏洛的网》等等，都是无数次感动我的作品。

这些儿童文学作品，只是以儿童的视角为切入点，揭示了人性之中最光明、最温暖，也是最值得人类去坚守和探险的一面。

这样的文学作品，它不仅仅会成为一个孩子生命中的底色，而且当一个成年人在现实生活之中，因为追寻碰壁，因为遭遇挫折、失败感到痛苦甚至绝望的时刻，都将一次又一次鼓舞我们站起身来，不停地向前走去。

 2、见天地——思考的意义，懂得人生的价值和社会的旋律  

我觉得阅读儿童文学的意义在于见天地。也就是说，让孩子能够看到一个更大的天空，能够看到一个更大的世界，能够真正地去思考人生的意义，懂得人生的价值。从而，更好地去理解社会，去把握社会的规律。

围绕儿童文学作品中能不能，要不要写战争、自杀、性等问题展开了一次讨论。有些地方甚至展开了一场彻底的大检查，把涉及到这些问题的作品全部下架，销毁。

我想跟大家分享曹文轩老师的论述——“许多人认为儿童文学是给孩子带来快乐的文学。”

这个定义应该修改为：儿童文学是给孩子带来快感的文学。而这个快感包括悲剧性快感。

你看安徒生的童话有几个是让你快乐的？不是！它是让你悲哀的，让你忧伤的，让你意识到这个世界存在的人的那种苦难，甚至说是巨大的苦难。

一些人给孩子制造的那种快乐叫“傻乐”。一个小孩如果长期在傻笑中长大，那么长大了他不是个白痴，也是个准白痴。但是这个观念我们现在几乎是无法纠正的。

一个以经典阅读为基础的阅读，才可能是一个理想的阅读。一个孩子如果不能使他回到经典性的文字，而长期沉落于这些轻飘的、快乐的、没有忧伤的文字，这种阅读在建构孩子的精神世界和培养孩子优良的心理素质方面，它会起到一个怎么样的作用？

北京大学的另外一位老师，也是我们中国教育30人论坛成员的陈平原老师，在讲阅读文学作品的价值时曾经说，他特别看重一点：从文学研究入手，容易做到体贴入微，有较好的想象力与表达能力。

所有这些，都并非可有可无，不是装饰品，而是直接影响你的学问境界与生活趣味。你看外国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他们的著作中对于文学经典的引述与发挥，你就明白，中国学者对于文学的阅读，普遍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太浅。

 3、见众生——交往的意义，学会处理人际关系  

好的文学作品都是伟大的教科书。我们对人的认识，对人心的洞察，对人性的理解，在很大程度上是从文学作品中学习的。

以《夏洛的网》为例：

故事的主人公夏洛是一只蜘蛛，他与好朋友小猪威尔伯共同生活在农场仓房里。夏洛为了帮助好朋友小猪逃脱被宰杀的厄运，在仓房的门楣上织出了王牌猪的字样，小镇上的居民在看到蜘蛛网上的字后，都认为这是一只神奇的小猪。通过三次在网上织出不同文字的方式，夏洛帮助好友小猪赢得了展览会的头奖，并且让它成功地活了下来。在好友威尔伯带上讲台的一刻，夏洛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小猪威尔伯将夏洛的卵袋含在嘴里带回仓房。从那以后，威尔伯和夏洛的后代又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这是一个非常感人的友谊故事。在威尔伯遇到困难的时候，夏洛鼓励他不用担心，总是有办法的。保持健康，永远不要失去勇气。

另外在朋友骄傲的时候，他提醒他不要太得意。实际上他织网是一种责任，它也不是说简单的一种友谊，我为你织网是因为我喜欢你，通过帮助你也许可以提升一点我生命的价值，我觉得这些对帮助我们的孩子处理好伙伴之间的关系，同时帮助孩子认识到人生命怎么样更有意义，我觉得是具有非常好的作用。

虽然是读文学，但是其实真的是在读自己。读人生，读天地。

作者E·B·怀特用他幽默的文笔，深入浅出地讲述了这个很有哲理意义的故事，关于爱，关于友情，关于生死这些对生活的重大问题。

他曾经说：孩子们的要求是很高的。他们是世界上最认真，最好奇、最热情、最有观察力、最敏感最乖觉也是最容易相处的读者，只要你的写作态度是真实的，是无所畏惧的，是澄澈的，他们就会接受你奉上的一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