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黑天鹅次次难预料】- 控制生活的风险（下）

对于人身意外和突发疾病，人们经常有一种错觉，感觉那些厄运都是“别人的故事”，与自己无关。这显然也是一种认知偏见。老子在《道德经》中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世界的运行自有它的秩序，并不会特别照顾到谁。人们别把自己当成幸运儿，反而可能会更幸运一些。 

说个故事，在讲博弈论时我提到过“纳什平衡”理论的创造者，1994年诺贝奖得主约翰.纳什。2002年有一部好莱坞影片《美丽心灵》，讲的就是纳什先生早年的传奇人生故事。时间到了2015年5月，纳什夫妇前往挪威领取数学界最高荣誉之一：阿贝尔奖。回程时他们临时改了航班，在下午两点抵达美国纽约纽瓦克国际机场，比计划早了五小时，这样原订的接机车辆没有来，他们电话协商也没能解决，于是决定搭出租车回家。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名司机入行仅仅两个礼拜。在下午四点半左右，出租车尝试超车时失控，撞上护栏，纳什夫妇都被抛出车外，当场身亡。一代数学天才在一起阴差阳错的意外事故中突然死亡，享年86岁。 

纳什先生年轻时曾经得过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经过很多年的治疗，才恢复了健康状态。他在和夫人离婚多年后最终又走到了一起。然而，他的故事最终并不像人们所期待的是个快乐大结局，这正说明在意外事件面前，没有人能预料到，也没有人有豁免权。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对无法预测的意外事件，应该考虑的是一旦发生怎样才能降低损失。好的习惯至关重要。比如每次开车坐车都系安全带，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可以提高生存概率。有的司机不系安全带，为了不让车内提示音一直响着，特意买了金属卡头插进去。这看起来是耍了个小聪明，但谁知道开车的时候空中是不是飘着一只看不见的黑天鹅呢？查理芒格先生也曾认真地告诫崇拜他的粉丝们“别乱穿马路”，这些习惯听起来很小儿科，但实际上是防范不可预料的风险的大智慧。借用网络的流行语——No zuo no die。No zuo 就是好习惯。 

意外和疾病除了威胁生命外，最重要的影响就是经济损失了，这必然要提到保险。事实上，保险公司可以看成是“反黑天鹅合作社”，每个参与者的少量投入能够以不对称的方式博取到大额的补偿。 

考虑保险时，应该意识到每个人的风险不尽相同。比如就纳什老先生来说，也有不幸中幸运的一面，那就是他已经86岁高寿了，而且早已不需要养育子女和家庭。但万一遇难者是一个30多岁的男人，老婆孩子都要依靠他这个顶梁柱才能生存，这么一旦发生这样的灾难，这个家庭就要遭遇灭顶之灾。 

在计算机系统中，类似这种脆弱的点叫做“单点故障”，也就是这个点一发生故障整个系统都会崩溃。而降低风险的办法就是增加备份，就好像之前提到过的“灾难备份”数据中心。在一些极为关键的部位，甚至要设置两个备份，组成三重保障。比如在飞机控制系统中的核心部件就是这种“三余度设计”，最大化地消除系统的脆弱性。 

从个人生活讲，没法给家里添加一个“备份顶梁柱”，但是通过给顶梁柱购买保险，甚至买多份保险，就从一定程度上消除了这个脆弱的故障点。 

接下来的两种黑天鹅是工作中的巨大挫折和投资的巨大失败，这两者有一定共性，咱们一起来聊。 

今年疫情以来，全球很多人都失去了工作，这又可以分成两类人群：企业家和打工族。如果是企业家，那么就像我们之前说过的，这是一种谋求踏入幂律分布头部的选择，“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职业形态，像今年这种百年不遇的大疫情是这种选择必然面对的风险之一。既然做了这种选择，就要承担其内在的巨大风险。 

对于普通打工者来讲，经济生活中典型的黑天鹅是突然丢了工作，或者是炒股票亏了大钱。下面从工作种类选择的角度来谈。 

从社会发展的宏观层面看，随着科技的发展，即使没有今年疫情的因素，长远讲很多工作的机会也会消失或者大幅减少，比如现在很多零售店面都变成了屈指可数的几个员工，指导客人自助用手机下单和提货。所以，从理论上讲，人应该选择不容易被替代的工作，但是这句话可能是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现实中一个人的工作选择有很多制约因素，多数情况下并不能自由选择或者随意改变。 

这里咱们复习一下马科维茨教授的“投资组合理论”。你可能还记得，这个理论的主张是寻找弱相关甚至是负相关的资产进行组合，这样抗风险的能力就强了很多。把这个思想移植过来，就是如果一个人能有两种弱相关的个人盈利模式，那么面对丢了一份工作的状况就会比较从容。比如说一份工作是打工挣工资，这是靠出卖时间来获得稳定的收益；另一份工作是经营一个微商或者淘宝小店，这是靠货物周转和毛利来赚钱；或者是自己创作文字、音频、视频放在互联网平台上，靠出售内容或者广告分成获利，这是一种依靠数字资产的盈利模式。这三种工作的相关性比较低，鸡蛋没有放到一个篮子里。 

但是，现实中每个人的时间和能力都有限，不可能百花齐放，而且每种工作都面临着残酷的竞争，所以，一个成年人能有一份主要工作再加一个可以持续的辅助项目就已经很不简单了，这种组合可以形成所谓的“哑铃策略”。 

哑铃的一端是主要的、稳定的工作，另一端是次要的、有风险的工作。把两种不同风险特征的产品组合起来，以稳定工作为主力，这就是所谓的“哑铃策略”。另外一种形式，就是考虑到夫妻是经济共同体，所以一方可以做稳定的、体制内的工作，另外一方去折腾一些不太稳定的，可能获益更高的工作，这是一种在家庭内形成的“哑铃”。相反，如果两个人在同一行业做同一工作，或者都去创业，这样的家庭就面临风险，黑天鹅降临时就会比较脆弱。

除了丢工作，投资亏大钱是另一种很可怕的黑天鹅。比如长期资本公司就直接破产了，如果摊在个人头上会更惨，因为公司的股东只对公司负有限责任，但每个人要对家庭和亲人负无限责任，你总不能对孩子说：我投资失败宣布即日起解散家庭吧？社会新闻里那些卖房炒股、借钱炒股失败后跳楼的的消息并不罕见。 

该怎么办呢？这个问题我们在讲投资那一集曾经集中讨论过，首先可以让基金经理来操这个心。如果是自己操盘，可以再次用“哑铃模型”来指导投资组合：坚持把大部分资金投向低风险、低收益的产品，比如把80%-90%的资金投向货币基金、债券，确保不会被黑天鹅偷袭。然后把10-20%的资金投向投向高风险和收益的产品，比如股票或者比特币等等。这两部分资产相关性低。这样，在最坏情况下，我可能损失哑铃一端这10%-20%的资产，但永远不会遭受“一枪爆头”的致命打击。而在顺利的情况下，我能靠这10%-20%的资产博取不设上限的收益。 

其实在这里叫“哑铃模型”稍有些牵强，因为哑铃两边是对称的，而这种配置左右两边资金数量严重不对称，所以不如叫“卫星模型”更准确：中间巨大的“地球”是安全资产，周边轨道上盘旋着几颗“风险小卫星”。顺风顺水时我靠放卫星博收益，黑天鹅打击时我熔断卫星，守住大本营。这其实也就是之前讲过的“不后悔”的决策方法：虽然我永远不会一夜暴富，但也永远不会突然死亡。只要不后悔地活着，未来就有希望。

好了。该总结一下了。生活就像那句话说的：“我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黑天鹅一定会来，但是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而我能做的，就是抛开恐惧，把黑天鹅看成生活的一部分，在身体、思维、心理、和经济上做好该做的准备。转移风险、分散风险、降低风险。如是，幸福的生活更可以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