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贞观群臣传（二）：“房谋杜断”的真相

提到贞观之治，我们都会想到“房谋杜断”。房玄龄和杜如晦，是辅佐唐太宗开启贞观之治的宰相。但是具体的情况如何呢？房玄龄和杜如晦在贞观朝政治中扮演这么重要的角色，但他们的家族为什么那么快就在政治上倒台了呢？

我们说“房谋杜断”，容易形成一种错觉，似乎房玄龄和杜如晦在唐太宗时期长期执政，但是实际上并不是如此。房玄龄执政的时间比较长，但是杜如晦其实在贞观四年就去世了。贞观朝一共二十三年，杜如晦做宰相的时间实际上只有3年多。那么如何认识他们和贞观之治的关系呢？

房玄龄（578—648年），临淄人。“玄龄”是他的字，他的名字叫房乔。有的人是以名行，有的人以字行，房玄龄是以字为大家所知。房玄龄“龄幼聪敏，博览经史，工草隶，善属文”，18岁，本州举进士，标准的学霸。在隋朝，他做过一些低级官职。李唐军队进入关中后，房玄龄“杖策谒于军门”，投奔了李世民，而且也得到了温彦博的推荐，很快获得秦王李世民的信任，从此一路追随，在秦王府十余年，成为李世民的核心幕僚和秘书。“贼寇每平，众人竞求珍玩，玄龄独先收人物，致之幕府。及有谋臣猛将，皆与之潜相申结，各尽其死力”，为李世民招纳了大批有才之士。

房玄龄和魏征不太一样，主要是以实干家的形象出现。“常典管记，每军书表奏，驻马立成，文约理赡，初无稿草”。玄武门之变后，论功行赏，房玄龄和长孙无忌、杜如晦、尉迟敬德、侯君集五人为第一，进爵国公，赐实封千三百户。太宗朝，房玄龄执政的时间非常长，太宗即位就取代萧瑀担任中书令，后来担任尚书左仆射一直到贞观十六年，是贞观朝任期最长的宰相。他跟魏征的区别很明显，他是实际的执政大臣，“任总百司”，他的影响要比整天提意见的魏征要大得多。可以说是仅次于长孙无忌的权势人物。十八年，与司徒长孙无忌等图形于凌烟阁，赞曰：“才兼藻翰，思入机神。当官励节，奉上忘身。”可以说是一位明达吏事的“良相”。

贞观朝的很多制度和人事任命，都跟他有关。杜如晦在629年到630年跟他一起负责尚书省工作，但是杜如晦很快就病逝了。甚至在退居二线以后，房玄龄对人事任命仍然有影响力。贞观二十一年，太宗幸翠微宫，授司农卿李纬为民部尚书。玄龄时在京城留守，会有自京师来者，太宗问曰：“玄龄闻李纬拜尚书如何？”对曰：“玄龄但云李纬好髭须，更无他语。”太宗遽改授纬洛州刺史。

玄龄自以居端揆十五年，女为韩王妃，男遗爱尚高阳公主，实显贵之极。据说他集古今圣贤家诫，书于屏风，希望能够保持家风，告诫子孙“保身成名”。但是可惜的是，房玄龄去世之后不久，他的家族就不断卷入风波，离开了政治核心。房玄龄的葬礼是哀荣备至的。唐太宗和太子也就是后来的唐高宗，都亲自到病榻前告别，当场任命其子房遗爱右卫中郎将、房遗则中散大夫，目的是让房玄龄死之前就看到任命。死后房玄龄也获得了陪葬昭陵的政治待遇，高宗嗣位，诏配享太宗庙庭。后者是魏征没有享受的待遇。

房玄龄死后，房家卷入了各种狗血剧情。但是很多记载可能并不可靠。《旧唐书》的记载更为平直。根据《旧唐书》的记载，房玄龄的爵位是其长子房遗直继承。高宗即位，对房家还是很照顾的，房遗直做到礼部尚书的高位。他的弟弟就是更有名的房遗爱，房遗爱主要是走军队路线，多次担任武职。他娶的是唐太宗的女儿高阳公主，所以也就是驸马。太宗最初非常娇惯高阳公主，所以对房遗爱也特别照顾，“与诸主婿礼秩绝异”。高阳公主嫉妒心重，就想把房玄龄的爵位从房遗直夺过来。而且，“永徽中诬告遗直无礼于己”。高宗让长孙无忌审理，正好落入长孙无忌的陷阱。长孙无忌裁决高阳公主和房遗爱谋反，处决了房遗爱，公主赐自尽，诸子配流岭表。遗直以父功特宥之，除名为庶人。停玄龄配享。

到了宋代，这个故事变得越发诡异和不可理解。在《新唐书》和《资治通鉴》的记载中，加入了新的故事：“会御史劾盗，得浮屠辩机金宝神枕，自言主所赐。初，浮屠庐主之封地，会主与遗爱猎，见而悦之，具帐其庐，与之乱，更以二女子从遗爱，私饷亿计。至是，浮屠殊死，杀奴婢十余。”说高阳公主和高僧辩机私通，高阳公主送给辩机金宝神枕，结果被人偷走后事发。太宗杀死了辩机云云。宋代以后，高阳公主和辩机的不伦之恋成为铁板钉钉的正史，也是高阳公主化为淫荡史料形象的开始。

但是必须说，宋人的这些记载，不知道依据的是什么资料。《旧唐书》和宋代的《太平御览》都没有记载这个事情。而且在唐代的佛教文献里，辩机作为玄奘的重要弟子，是被高度赞扬的。辩机（619—649年）是今天浙江金华人，十五岁出家，帮助玄奘翻译经文，撰成《大唐西域记》一书。《大唐西域记》卷末的《记赞》云，辩机少怀高蹈之节，容貌俊秀英飒，气宇不凡。道宣的《续高僧传》也对他评价颇高。而且，直到永徽三年，高阳公主在政治上并未倒台，甚至名字还出现在房玄龄的墓碑上。《新唐书》的作者欧阳修等，以及《资治通鉴》的作者司马光们，一直持强烈的反佛立场，比如欧阳修，将《旧唐书》中有关佛教学者内容进行大量阉割。他们的立场颇令人怀疑。

但无论如何，房玄龄家族在他死后不久，就从高层跌落了。房玄龄配享太宗庙厅的政治待遇也在高宗时取消。

杜如晦（585—630年）与房玄龄齐名。他名叫如晦，字克明。是京兆杜陵人，算是关陇集团的中下等贵族。祖父做过隋朝的工部尚书。“如晦少聪悟，好谈文史。遂补滏阳尉，寻弃官而归”。李唐大军攻克长安，李世民就将其延揽进入秦王府，担任兵曹参军。房玄龄对他评价很高，认为如果秦王李世民要经营四方，必须任用杜如晦。杜如晦似乎参与军事事务较多，跟随秦王征薛仁杲、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尝参谋帷幄。“时军国多事，剖断如流，深为时辈所服”。跟房玄龄一样，杜如晦是玄武门之变的核心人物。太宗即位后，迁兵部尚书，进封蔡国公，赐实封千三百户。贞观二年，以本官检校侍中，摄吏部尚书，仍总监东宫兵马事三年，代长孙无忌为尚书右仆射，仍知选事，与房玄龄共掌朝政。至于台阁规模及典章人物，皆二人所定，甚获当代之誉，谈良相者，至今称房、杜焉。

贞观四年，杜如晦病重。太宗亲幸其宅，抚之流涕，当面拔擢其子杜构为尚舍奉御。杜如晦去世时年仅46岁。

但是杜家也很快就因为政治起伏退出了政治舞台。杜如晦的儿子杜荷娶的是城阳公主，参与太宗李承乾的政变，失败被处决。他的哥哥杜构连坐，被免官流放岭南而死。杜如晦的弟弟杜楚客也是人才。贞观四年，很可能是杜如晦去世前后，唐太宗将杜楚客从隐居的嵩山召到长安，任命其担任给事中。后来担任蒲州刺史，“甚有令名”。之后再次进入中央，担任工部尚书、魏王府长史，成为魏王李泰的重要支持者。李泰倒台后，杜楚客“以其兄有佐命功，免死，废于家”。

杜如晦的叔父杜淹也是重要政治人物。隋朝官至御史中丞。后来担任天策府并曹参军、文学馆学士，实际上是秦王的人马。武德八年，庆州总管杨文干作乱，辞连东宫，归罪于淹及王珪、韦挺等，并流于越巂。太宗知淹非罪，赠以黄金三百两。及即位，征拜御史大夫，后来吏部尚书，参议朝政。前后表荐四十余人，后多知名者。但是他担任重要职务，“而无清洁之誉”，又跟长孙无忌关系不好，为时论所讥。贞观二年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