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风流，千古妙谈》06 （捣练子）

第五讲  捣练子：寄到玉关应万里

捣练子，又名《咏捣练》、《捣练子令》、《夜如年》、《杵声齐》、《夜捣衣》、《剪征袍》、《望夫妇》、《深院月》。

捣练就是捣洗煮过的熟绢。“练”是一种丝织品，刚刚织成时质地坚硬，必须经过沸煮、漂白，再用杵捣，才能变得柔软洁白。唐代著名画家张萱的《捣练图》，艺术再现了唐代妇女捣练的情景。这幅长卷式的画面共刻画了十二个人物形象，按劳动工序分成捣练、织线、熨烫三组场面。第一组描绘四个人以木杵捣练的情景；第二组画两个人，一人坐在地毡上理线，一人坐于凳上缝纫，组成计税价格织线的情景；第三组是几人熨烫的场景，还有一个年少的女孩练下腰高位截瘫，淘气地从布底上窜来窜去。

捣练多为妇女协力之劳动，是古代社会由夏入秋这一特定时节的生产习惯。“生练”经灰汤煮，再加以洗涤之后成为“熟练”；然后将练帛均匀上浆，才是真正的捣的开始。对唐朝人来说，“生衣”是指没有细加工过的丝帛所作之衣；“熟衣”则是用浆、捣等更细的加工之衣料制成，更适合穿着，于是当时家家户户的妇女都要熟习和参与这个日常劳作。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如今再回味那番情景，竟有无限向往之感。生活慢成了经典，慢成了永恒，慢成了美的意义。家家户户此起彼伏的捣衣声，构成了唐长安城的记忆。唐代实行府兵制，最大的特点在于士兵们自备武器粮草服装，虽然为国家为朝廷节省了资源，但是却给各个家庭增加了负担，寒夜之中家家户户捣制征衣的现象已是寻常。

宋人黄舆所编《梅苑》中收入无名氏词八首，其一首起句为"捣练子"，即以此为词名。此调有单调，也有双调。单调为27字五句三平韵。

捣练子

五代·李煜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在安静、空荡的小院里，李煜听到寒砧声。砧是什么呢？“谁家夜月响秋砧，一段清愁不自禁。况是客中攲枕听，声声捣碎故乡心。”原来砧就是捣衣石。宋词中“捣衣”有不同的意味。

和唐代相比，宋代社会和兵制发生了很大变化。宋朝在政治上重文轻武，实行发兵权和握兵劝的分离，以防止兵变。因此，捣衣渐渐少了。捣衣诗发展到宋代，已经渐渐成为宫怨、思人的主题，但明显已经减少了思念中的痛楚凄凉之感。甚至有的在“捣练子”词牌下，表现的已经完全不是思妇夜捣衣的“捣练”之意了。

宋代画家牟益也有过一幅《捣练图》。全用白描手法，妇女共有三十二人。面目丰腴，衣裙宽大。眉宇之间，多有愁苦之意。无风渐寒，裁衣寄远。三十二人，从右到左，依次为抱着布练、整理、捣练、剪裁、缝制、装箱、寄出等。人物劳作时的心情皆有愁绪，比唐时凝重。

善于表达“有我之境”的李煜，在这首词中，通过“寒砧”，表达思念之意。

捣练子

宋·贺铸

收锦字，下鸳机。净拂床砧夜捣衣。

马上少年今健否？过瓜时见雁南飞。

捣练子

宋·贺铸

砧面莹，杵声齐，捣就征衣泪墨题。

寄到玉关应万里，戍人犹在玉关西。

月如练，捣衣声。丝丝如弦扣，先有《璇玑图》，后有丝绸鸳鸯。怀人不尽。这个词牌，情深意切，七言古风的味道，首句熔破成三字句，停顿的时间拉长，画面感更加立体。

　古人云∶“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神思之谓也。文之思也，其神远矣。

  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澡雪精神。古人讲究炼字炼句，虚静守笃，自有灵气往来。

  积学，酌理，研阅，驯致，然后寻声律而定墨，便可以窥意象而运斤。诗词是古人知识结构、思想结构的综合体现，学养深厚，经常领悟道与理，就某一专题进行研究阅读，情致所到处便是景致所到处，常加训练，在这些基础上，掌握声律的规律，就可以下笔成文了。当然，所谓的天才文人大多是在悟性方面的卓越，有与之俱来的领悟力，也有后天的练习。

李煜的词颇具真性情，加上炼字驯致的功夫，自成一家；贺铸的词留有痕迹，可见其学养之深。

且来看看我的一组词作
捣练子·空巷
蝉蜕尽，数声穷。玉角低檐料是风。
车马沉沉怜暮霭，空留春燕不成冬。

巷，指冰窖巷。因明代秦藩王宫和清代满族官僚夏季藏冰的地方而得名。冰窖就是在地面挖掘不深的沟道，冬季凿冰储入，周围铺垫锯木等隔热物质，以备夏季取冰消暑。

捣练子·枯荷
秋月净，恰归零。留得风声与雨听。
问过泽陂三百句，只言汉广载谁行。

古来关于枯荷的吟咏也是非常之多，其中印象最深的当属李商隐的“留得残荷听雨声”之句，然而难翻出新意。《诗经 汉广》提供了一条时空隧道，沿着隧道盘曲而上，留下一个孤独的身影，供世人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