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讲：大学之道：成为“大人”的学问

从今天开始，我们讲解《大学》的正文。先来看第一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只有短短十六个字，但含义很丰富、深刻。首先看“大学之道”。这说的是，《大学》一书的主题，就是阐述我们每个人，如果想成就“大学”的境界，该如何去做的道理和方法。

什么是“大学”呢？显然，不是指今天，我们上完小学初中高中，然后考上的大学。

古代也有“小学”和“大学”之分，但含义和今天不同。朱熹在《大学章句》中说，“人生八岁，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子弟，皆入小学，而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

意思是，古时候，一个小孩子，长到8岁了，就要进小学去读书了。从王公贵族，到普通百姓的孩子，有条件的，都要去学习。学什么呢？学“洒扫、应对、进退之节”。

洒扫，是怎么打扫卫生，收拾房间；应对，是和别人说话，应该有怎样的言谈举止，见别人怎么打招呼，别人问一件事情，怎么有礼貌地、得体地回应；进退，是接待客人、来宾的时候，懂得如何迎来送往，什么人待以什么礼仪，谁走在前面，谁走在后面，谁坐在哪里等等，熟悉这样一套礼节。

这是古人认为做人的基本功。能做到得体地洒扫、应对、进退，才算是有礼貌、有教养的孩子。而不是像现在家长们对孩子的要求，只要学习好，会些弹琴、跳舞、画画之类的技能就叫好孩子了。

有了教养，古代的小朋友在小学里，也会学一些技能，比如礼仪文化、音乐艺术、射箭驾车、写字算数之类。

朱熹说，“及其十有五年，则自天子之元子、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子之適子，与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学，而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

等到小朋友长到15岁了，小学毕业，就可以进大学了。什么人可以进大学呢？只有贵族子弟，天子的孩子、王公大臣、士大夫人家的嫡长子，家中正妻生的老大，和民间特别出类拔萃的孩子，才能进入更高级的大学学习。基本不看成绩，而主要是看出身。学些什么呢？如何明白道理，修养自己，治理百姓。目的，是培养治国的人才。

而正心、修己、治人之道，从哪里学起呢？朱熹说，就应该从《大学》这本书中教得方法学起。而完成了大学学习的人，就可以叫做大人了。

朱熹的说法，对后世影响很深。从宋代以后，凡是当官的人，就都成了大人。我们看古装电视剧，老百姓告状，都自称草民，而管当官的，叫大人，下级官员称呼上级领导，也叫大人，王大人、张大人、李大人。实际上，唐代以前，人们还不是这么称呼官员的。

那么朱熹的说法，正不正确呢？现在看来，还是有失偏颇的。什么是“大人”呢？可以有格局更广阔的理解。

我们先看看孔子是怎么解释“大人”的。相传为孔子所作的《易经·乾卦·文言》中说：“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

这个气魄非常大了。大人，既不是和小孩子相对应的，年龄大的人就是大人，也并不是官位高的就是大人，大人，是心胸、气度、格局、境界都相当高的人。高到什么程度呢？

“与天地合其德。”天地之德什么样？无私，对待万物一视同仁；好生，给万物生长繁育的机会。而且，生而不有，为而不恃，一切都自然而然，没有向谁邀功、要好处的意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大人，就是能做到与天地合其德的人，向天地学习，具备天地的美德。

“与日月合其明。”日月的光明，普照万物，指大人的智慧不会受到蒙蔽，可以洞察一切真相。他的智慧，和日月的光明相合。

“与四时合其序。”春夏秋冬，四时运转，都是有秩序的。你非要乱来，颠倒它们的次序，不按规律办事是不行的。而大人的行事作风，提出的意见主张，都是合乎时宜的。

“与鬼神合其吉凶。”人死曰鬼，有遗德在民者曰神。鬼神，代表着一种善恶报应，而大人对事情做出的裁决，对是非善恶进行的赏罚，是符合吉凶报应的。

显然，孔子所说的大人，是指品德和智慧都非常高的，非常杰出的人。

孟子在《告子上》中也说：“从其大体者为大人，从其小体者为小人。”这是从心性上，和小人相对而谈的。小人，总是被物欲所蒙蔽，认识不到什么才是真正重要、有意义的事情。而大人呢，则能明白生命真相，人生的意义和价值，能不断修养完善自己，生命越来越充实，人格越来越光辉，达到非常高的人生境界。

从孔子、孟子的解释，来看待“大学者，大人之学也”，更有格局，更为合理。也就是说，大学，就是如何成为大人的学问，如何让自己内在的修养和外在的能力，都达到很高水平的学问，是大学问。

这么说，似乎很虚。这个境界，和天地同德，和日月同辉，谁能做到啊。实际上，《大学》一书，教给我们的，就是向这个目标去努力的方法。追求大人之学，不是虚无缥缈，恰恰是脚踏实地。追求大人之学，其实正是当今时代，人们普遍欠缺的。

从毒疫苗，到幼儿园虐童，到专车杀人，到高铁占座、海外丢人等等，所反映的问题，恰恰都是缺少道德敬畏，缺少人性自律，缺少人格追求所致。人最应该受的那部分教育，《大学》所教导的成为大人的教育，缺失了。

看看身边，大多数人都在为了生活而生活，迫于眼前的生活压力，而不去想什么大人小人的问题。做了感官和欲望的奴隶，而没有做自己内心的主人。

而《大学》给我们的，恰恰是一种指引。从小人，变为大人，觉悟人生，实现人生的意义和价值的指引。

总结一下。这一讲我们介绍了《大学》的第一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我们解释了什么叫大学，什么叫大人，什么叫大人之学。我们还说到，《大学》可以给我们很重要的人生指引，那么这个指引究竟是什么呢？下一讲说。

古时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