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北宋】王安石《桂枝香》：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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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关键词】晚秋  商女  家国情怀

【诗词原文】

《桂枝香》北宋·王安石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归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谩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芳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精华赏析】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开篇三句就挺“王安石”的吧？在王安石的时代，词坛的主流风格一致偏向于柔美，即便是描写秋天，也往往是写得哀婉凄清，可是王安石，当他登高远眺，看到故国晚秋的时候，他用了一句“天气初肃”。一个“肃”字，真是又硬又涩啊！“肃”是萧瑟、萎缩的意思，《礼记Ÿ月令》里说：“季春行冬令，则寒气时发，草木皆肃。”一个肃字，立刻营造出了一种草木枯萎、秋意肃杀的感觉，气氛一下子就显得凝重起来，让人感受到一种咄咄逼人的寒意。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起首三句先铺垫出一派肃杀秋意之后，接下来就是具体铺排登临所见的山川秋景了。“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绵延千里的江面此时波涛不兴，一江秋水如同白练般清澈光洁，而与平静的江面相对的，则是“翠峰如簇”，重重叠叠的山峦就好像簇拥在一起，视觉冲击十分强烈。“澄江似练”是近处所见，是静态的风景，翠峰如簇则是远处的背景烘托，虽然仍是静景，却生生被描绘出了动态的热闹，更加衬托出了千里澄江似练的苍茫与辽阔。

“归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在这平静辽阔的千里澄江上，帆船在残阳斜照中来来往往，而店招、酒旗又在西风中缓缓飘扬：“背西风、酒旗斜矗。”一个“矗”字，又是力透纸背啊。矗，本是高高耸立的意思，王安石偏偏用这个字来形容斜斜飘扬的酒店招旗，也亏他老人家想得出来！也可见啊，在江天一色的自然风景当中，人为的酒旗杂在中间，是何等的醒目，令人悚然而惊。

上片以“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收结，夕阳之下，云淡风轻，彩舟往返，白鹭惊飞，真是一幅美妙的金陵秋景图。不！这是用语言、用文字、用图画都难以备述的山川之美。一句“画图难足”，给上片的自然风景留下了余味无穷的言外之意。

下片就是王安石“登临送目”的所怀所想了。“念往昔、繁华竞逐。”作为六朝古都，当年的金陵是何等繁华壮丽，“竞逐”这两个字也暗暗讽刺了六朝君主的穷奢极欲和攀比之风。

当王安石再一次登高望远的时候，他看到的不仅仅只是眼前的山川之美，更是对于历史兴衰的豁然醒悟。六朝更替又何尝不是“悲恨相续”呢！“千古凭高，对此谩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芳草凝绿。”六朝兴亡的荣辱兴衰已经随着大江流水一去不复返了，只有寒烟芳草似乎依旧在喃喃地诉说着过去，只有凭高远眺的词人徒劳地对此感慨着，叹息着。

“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收尾三句和上片的“背西风、酒旗斜矗”又形成了一种呼应。无论是唐代的杜牧，还是宋代的王安石，本意当然并不是要批评歌女毫无家国忧患意识，只知道没心没肺唱着亡国之音来取悦客人。他们真正要讽刺的是那些沉溺于声色之中的官员、士大夫。历史的兴亡更替从来都是一面镜子，映照着现实的得失对错。

【知识点·速读】

1、在古代文学的语境中，“桂”实在是一个非常吉祥的意象。在《晋书•郤诜传》里有记载，郤诜要去当雍州刺史的时候，晋武帝在东堂相送，武帝问郤诜：“你对自己有什么样的评价啊？”郤诜回答：“臣举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就好比是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后来“桂林一枝”就用来比喻出类拔萃的杰出人才。

又因为神话传说里月亮上有桂树和蟾蜍、玉兔，因此月亮又被称为桂月或者桂魄、蟾宫、蟾兔、蟾魄等等，还引申出一个众所周知的成语“蟾宫折桂”，意思就是在科举考试中高中进士。比如说《红楼梦》里就有一个情节，宝玉要去上学了，去和黛玉辞行，黛玉“因笑道：‘好！这一去，可是要蟾宫折桂了。’”

2、《后庭花》，即歌曲《玉树后庭花》，相传是陈后主所作。根据《隋书·五行志》的记载：“后主作新歌，词甚哀怨，令后宫美人习而歌之。其辞曰：‘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时人以为歌谶，此其不久兆也。”于是后人就把《玉树后庭花》看做是亡国之音。

3、韩擒虎是隋朝开国大将，曾率兵由朱雀门入城，俘获陈后主，灭掉陈朝。当韩擒虎兵临城下的时候，荒唐的陈后主竟然还在和宠妃张丽华，在结绮阁上赋诗作乐，似乎对即将降临的灭国之耻毫不在意。

4、北宋年间的官员因为薪水比较高，日子普遍过得很滋润，所以崇尚奢侈享乐几乎是整个社会的风气，王安石却与众不同，他生活特别节俭，甚至可以说节约到了有点抠门的地步：比如说他不大洗澡，更不怎么换新衣服，总是穿着同一件旧袍子；吃饭也不讲究大鱼大肉或者山珍海味，反正只吃摆在他面前最近的那一盘菜；在宋代士大夫普遍三妻四妾还蓄养歌儿舞女的大环境下，王安石却不好女色，坚持不纳小妾。一个如此不近声色、甚至“不近人情”的人，难怪他要被人视为“异类”了。

【拓展推荐】

1、《裴思谦诗》唐·裴思谦

银釭斜背解明珰，小语偷声贺玉郎。

从此不知兰麝贵，夜来新惹桂枝香。

2、《雨霖铃》宋·柳永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3、《苏幕遮》宋·范仲淹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4、《上白帝城》唐·杜甫

江城含变态，一上一回新。

天欲今朝雨，山归万古春。

英雄馀事业，衰迈久风尘。

取醉他乡客，相逢故国人。

兵戈犹拥蜀，赋敛强输秦。

不是烦形胜，深惭畏损神。

白帝空祠庙，孤云自往来。

江山城宛转，栋宇客裴回。

勇略今何在，当年亦壮哉。

后人将酒肉，虚殿日尘埃。

谷鸟鸣还过，林花落又开。

多惭病无力，骑马入青苔。

5、《台城曲二首》唐·杜牧

整整复斜斜，随旗簇晚沙。

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

谁怜容足地，却羡井中蛙。

王颁兵势急，鼓下坐蛮奴。

潋滟倪塘水，叉牙出骨须。

干芦一炬火，回首是平芜

6、《泊船瓜洲》北宋·王安石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7、《泊秦淮》唐·杜牧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下期预告】

这一期，我们感受了一位铁血宰相的历史智慧和家国担当，下一期，我们将从一阕《南乡子》中感受英雄词人辛弃疾的历史智慧和家国担当。下期再会。

【合卷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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