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他站在屋子中间,眼睛盯着地板,问道:“老婆子。”

“嗯?”

“你知道事情为什么会闹到这步田地吗?”

“知道啊。”

“你怎么看?”

“命中注定,老头子,你记得吗?你不是一直想找个贵族女

婿吗?”

“对啊。”

“他不是在你面前吗?”

“他是个穷光蛋。”

“这是她的自由。”

外祖父走了,我感到不安,就问外祖母:“你们说什么啊?”

“什么你都想知道,”她一面揉了揉我的腿,一面埋怨我说,“自小就什么都打听,到老了就没什么好问了啊。”她晃着脑袋,笑着说。

“啊哈,老头子,老头子,上帝眼里你只是颗小小的灰尘呢,廖什卡,我告诉你,千万不要多嘴——你外祖父的家业垮了,他借了笔巨款给一个贵族老爷,结果他破产了。”

她面带笑容沉思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坐了很久,大圆脸泛起皱纹,又变得暗淡忧伤。

“你有什么心事?”

“我在想要给你讲什么故事,”外祖母抖了一下,“对了,就讲叶夫斯季格涅吧,好不好?事情是这样的:从前有个名叫叶夫斯季格涅的书记官,自以为天下第一聪明,神甫和贵族更不用提,连最老的狗也比不上他。走起路来雄赳赳,像只大火鸡,他认为自己就是那个有名的西林神鸟,训遍了周围邻居,这不顺心,那不如意,教堂?太矮!大街?太窄!他看红苹果也不是红色的!太阳升起,他说太早。不管别人给他看什么,他总是说——”

外祖母腮帮鼓囊着,瞪圆了眼睛,慈祥的面孔瞬间变得滑稽可笑,她用沉重慵懒的声音接着说:

“我啊,这玩意儿我早就懂了,我啊,做得比这东西好多了,只是我没空。”

她微笑着沉默了一下,悄悄地开始了下一段:

“有一天,一群小鬼来到他身边:‘书记官,你住这儿不称心吧?不如和我们去地狱,那炭火烧得很旺。’聪明的书记官还没来得及戴上帽子,就被小鬼们伸出的瓜子一路号子拖走了,有一个使劲挠他的胳肢窝,还有两个骑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推到了地狱的烈火上。‘叶夫斯季格涅尤什卡,我们这里好不好?’烈火烧得他够呛,他双手叉在腰上,四下张望,骄傲地噘着嘴巴子,说道:‘你们地狱有好重的煤气味。’”

她用懒洋洋的粗声讲完了这个寓言,换回了往常的神情,细声笑着说道:“这个叶夫斯季格涅自以为是,墨守成规,就跟咱们那个外祖父一样!唉,快睡吧,是时候了……”

母亲来顶楼看我的次数很少,有时候来了也待不了多久,急急忙忙说不了几句话,她看上去越来越漂亮,她身上有和外祖母一样的东西,一种不让我知道的新东西,这是我的感觉或者说猜想。

外祖母的童话故事越来越不吸引我了,甚至我父亲的故事也无法消除我心中模糊不清而日益增长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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