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敌人的坦克

064 敌人的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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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个小鬼,咋啦?都到这份上了又怕死?给我起来!”王小亮抬头一看是王大胡子,便说道:“王大哥,你怎么在我这里?”
王大胡子突然按住他的头,一同卧倒。“轰轰轰!”三发炮击过后,两人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王大胡子情绪很镇定地说:“我们三营快打光了,团长让我身后这20几个弟兄先编入你们二营配合。我说你咋回事,怎么猫在这里不动弹?”
王小亮用冲锋枪托碰他一下,说道:“你也不看看,我这里就这几个弟兄,前面就是敌人的坦克啊,咋个搞?哎呀!”
因为他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周围枪声太大了,所以,他声嘶力竭地对王大胡子喊话,怕他听不见,腹部一下子抻着了,鲜血不停地流淌出来。
王大胡子看到了,连忙问道:“小个子,你?”刚想往下说,王小亮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周围的同志们都在找各自的掩体躲避炮击,没有看见他俩的动作。
王大胡子低声细语道:“可这也不行啊,赶快让卫生员给你包扎。”王小亮说:“不要这样,卫生员现在都拿步枪了!我还要和兄弟们一起战斗,不要成为大家的累赘,一块小炮弹皮蹦进来了,不深,不碍事,王大哥!我求求你不要说!”
王大胡子眼泪在眼眶周围打转,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顾不上这些了。他心里暗想:也许听他的,才是对他最大的安慰。嗐,打起来我多照顾他吧。
坦克履带摩擦山路的声音越来越近,刚才只是堵住路口不停地开炮,现在已开始往里面开了。
坦克正前方躺着六七十名同志的遗体。美军坦克驾驶员毫无人性地从他们的尸体上碾压过去,顿时,履带染成了鲜红的……
战士们看见这一幕,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每个人的血都往头上涌。
王小亮的眼睛红得像两个火球,他跳起来,大声喊道:“同志们,打!”
二营三连剩下的人朝着开过来的坦克不停地开火。王大胡子说:“小个子,你疯了?你们这些轻武器怎么能打坏坦克?步兵常识你都忘了?”王小亮说:“这是团长下的死命令,打掉坦克。”
说罢,他激愤地一把抓住王大胡子的衣领大声喊道:“你看看这帮狗娘养的,在轧我们的同志!我要杀了他们,啊啊啊……”他哭了,低下身子,拿出了准备好的四包粘性炸药。这种“武器”的粘贴处是战前工兵连用加工过的糯米加上一些TNT弄的,因为无后坐力炮的弹药都打光了,临时就做这个当替代品。
王小亮拎着这四小包粘性炸药,就往前面坦克那边跑。
“你给我回来!回来!”王大胡子喊道。
这时候,从王小亮身后蹿出一个人,那人一把抢过粘性炸药就往前冲。
这是跟他一起打敌人飞机的三营机炮连的老吴。
老吴飞快地往前冲,坦克机枪的子弹一发发打在他脚下的地上。王小亮想夺回来已经来不及了。老吴是抱定殉国的雄心了。
王大胡子喊道:“火力掩护!”“哒哒哒哒哒哒”他的捷克式加上若干支步枪、冲锋枪子弹,接连打在这辆美军M4坦克上。
果然,敌人被他吸引过来了。炮塔向左转向45度,朝着王大胡子方向接连发射几发炮弹。本来用当掩体的这些石块被打得破碎了,碎石块噼里啪啦地往战士们身上砸来。
后面的三辆坦克发现遭遇了抵抗,马上也开过来还击。
二营同志们在密集的坦克炮轰击后,快要坚持不住了。掩体都没有了,没法坚持了。
不过,美军坦克手好像已经忘记了还有老吴这名中国士兵,正在一步步逼向他们。
老吴冲到坦克近前,很快就把四包粘性炸药贴在了坦克副油箱上。他开始往回跑,跑了几步,回头一看,其中一包因时间有点长了,糯米干硬,粘稠度不够,脱落掉了。于是,他又跑回去,贴上,多按了几下。这才重新开始往回爬了。
引信很长,足够他爬出炸点的时间了。王小亮一看,老吴离我方阵地越来越近了,不由得在心里暗自为他加油,快爬,只要再往前一点,就安全了。
可是,就在这里,一名美军坦克手在视窗镜里看到了老吴,坦克机枪密集地朝着老吴扫射,他的后背中了数枪。
老吴嘴里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一定是子弹穿过了他的心肺,他的呼吸非常困难。他已经无力再引燃引信。
“老吴!坚持住啊,快爬啊。”
“我操你奶奶,美国佬!啊啊啊!”
“好兄弟!你坚持住!”
这些声音都传递到了老吴的耳朵里,但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手来,先是向大家打个招呼,然后手指了指鹰峰方向,对着大家竖起大拇指,好像是要说:同志们,冲到鹰峰!你们一定能成功!然后,手突然无力地落下了,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王小亮,他又一次经历了战友替他去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壮烈场面。
他两眼喷射出仇恨的怒火,端着冲锋枪向敌人冲过去,后面跟着的是二营炊事班的伙夫,现在也拿起步枪战斗了。
他们冲进了敌的坦克群。
大家打开坦克舱盖,不管里面还有没有活口,就是一通开火。
美军四辆坦克全部被王小亮、王大胡子炸毁。
538团团部。
团长庞克昌虽然是满面红光的一米八的大个子,但是现在,他也和战士们一样面黄肌瘦了。
“团长,二营四连长孙兆光他们没了!”“呃,我知道了。”“团长,乔延虎连长带五连剩下的人死打硬拼,敌人坦克都报销了,但是……”庞克昌问道:“老乔他们人呢?”“都牺牲了!”
庞克昌每听到这样的消息,心就被刀猛扎一下。
这时候,团参谋长胡景义手缠两捆电话线回来了。他对庞克昌说道:“团长,就算当不了电话线了,绑手榴弹上,也能扔更远点。”庞克昌急切地问道:“鹰峰这口子撕不开,我们全师都要死这里。怎么办?”他拎起那挺突围以来一直抱在身上的捷克式,就要带老胡往阵地前沿走。
“团长,我还没说完呢,二营一部分人打掉了4辆坦克,现在已经打开了一个小口子。目前有把握能控制住。趁着敌人还没发现,咱赶快带部队钻出去吧!”庞克昌说:“好好好,突围了我要给他们奖励,这些同志好样的!”
胡景义手拿一支驳壳枪,朝着后面的连队比划着示意大家跟上,边跟庞克昌跑,边说:“是啊,这帮小伙子真能打,有很多三连的人,我还看见机炮连王大胡子了,还有王小亮……”
就在庞克昌带各部往口子外钻的时候,美第10军牛曼尖兵特遣队的6辆坦克,加上配合过来的陆战1团一部分人,就好像嗅到了538团的意图,一个包抄就想插过来。
可是,守口子的三营八连在公路上提前发现了他们。为了不让敌人发现团主力正在往外钻,八连的弟兄们面对数倍的敌人毫无畏惧,又是一通狂打。
现在,八连战士们携带的弹药根本不够打一场阻击战了。有两名枪法好的同志先是用苏制“水连珠”步枪埋伏在最近射程内,打中了两辆美军摩托车前面的油桶。顿时引爆,燃烧后,把后面的步兵加坦克堵住了。可没想到的是,敌坦克不顾前面的摩托化步兵,加大油门撞开瘫痪的摩托车,一个劲地继续往前跑。
这下子,八连的人有点慌了。
看来,敌人接到的是死命令,他们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围歼180师。
敌人越疯狂,我们就越不能让他们得逞。这是全连的共识。
“同志们!该到咱们八连献身的时候了,不能给538团丢人啊!”“哈哈哈,到了那边同志们该笑话咱们是全团最熊的了!”“行了,不说了,上刺刀,拖这帮狗娘养的一分钟是一分钟!”
就在号兵吹起冲锋号的那一刻起,八连所有的人,连同担架队员、卫生员、伙夫,外加两名枪库保管员,从不同的掩体内一同跳出来,冲向公路。
冲在最前面的一队人,被坦克机枪扫射倒地后,坦克碾压过了我们战友的身体……
最后,八连的勇士们用全体牺牲的代价,又给538团甚至全师向鹰峰突围,赢得了18分钟!
与此同时,七连指导员贺永国在另一座山头听见八连方向突然枪声大作。他从声音上马上判断出,他们遭遇了数倍的敌人。
为了间接支援八连阻击,他决定出击。现在,他手里除了还有70多人之外,还剩下两门无后坐力炮外加5发炮弹。
他下令向敌坦克开火,把炮弹全部打光。这样一来,敌人的火力就全部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他从外往里打,继续向敌人窝里开火。
美军在短时间内,根本判断不出来贺永国还有多少人。以为是180师带着主力在与他们决战了呢。所以,敌人就一直谨慎防御。
就这样,双方相持着。
贺永国带人打了整整一天,最后,以全部英勇牺牲的代价吸引着多数美军追击部队,换取了全师突围的最高安全系数。
饥饿,逼向人们。万般无奈,有人想到了杀马。
据梁玉琳将军口述回忆:“就算饲养员当时同意了,我们连杀马的机会都没有。”
“喂,快醒醒,起来,继续走……”“指导员,我实在是太饿了,如果你现在给我半碗生高粱米吞下去,我保证再走两天,没问题!”三营指导员杨南珍听到士兵说这句话,内心里难受极了。
他看看前面拉山炮的骡马,动起了杀马的心思。
他走上前对饲养员说:“杀一匹吧,就一匹,给战士们吃肉,我喝血就可以!”饲养员刚才也听到了那名战士说的话,他短时间内陷入了最难的抉择,战友,骡马,哪一个都不舍得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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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1918式勃朗宁轻机枪步枪,为二战及朝鲜战争美军主要步兵武器。[1]
现在四周敌人枪击声越来越大,随时可能又陷入一场遭遇战。如果同志们再不吃点东西的话,拿什么和敌人拼呢?想到这里,他抽出腰间的刺刀朝那匹马走去。
正在喂草料的另一名饲养员看他拿着刀过来,立即搂住了一匹马,大声喊道:
“不!不!不!老李,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入朝它们就一路跟我们走来,帮着我们干了多少活?它们已经不再是牲口!它是我们的战友。”
老李耳聋了一样,拎着刀还是继续往这边走。这名饲养员想,凭自己这小身板根本阻止不了老李。于是,他就打开了两匹骡马的缰绳,轻轻抚摸了几下骡马的头额,“兄弟,你快跑吧,他们要杀你。”说完,还打了几下马屁股。可是,解开缰绳的马儿不但没跑,反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就像等着老李来杀他们让同志们充饥,尽自己最后的一份力。
这名年轻的饲养员扑通一下就跪在老李的面前,“求求你,不要杀它们!”指导员杨南珍连同战士们在旁边都看到了这一幕,杨南珍说:“算了,不杀它们了,但是突围时跟着,也不方便,都放走吧!”
这些骡马习惯了军营的生活,也和战士们相处得很融洽,不像一般的马听到枪炮声,早就惊慌失措乱跑一通,而是很镇定地在那里站着,一点也不惧怕硝烟战场,就等着饲养员们的指令。
可饲养员老李又看了看几名受伤的同志,此时因行军剧烈运动,已经凝固的伤口又绷开了,鲜血滴答滴答淌在地上。他又握紧刀把,说道:“就杀一匹给病号吃!”他举起刀准备往马脖子上刺去,马儿肯定是要死了,在它生命里最后时刻还是没有躲闪,年轻的饲养员转过身紧闭双眼,不想看到这名“战友”死去的那一刹那……
“哒哒哒哒哒哒”突然两梭子子弹飞过来,准备宰马的刀“当啷”掉在了地上。饲养员老李身中数弹应声倒地。
“敌人来了!小心!”“快卧倒,三点钟方向,两挺美军机枪,打!”“快!把马儿放到山里!”“老李,老李,醒醒啊!”
老李看着那名饲养员,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把它们放了,刚才是我错了。”说罢,他闭上了眼睛。这些马儿好像听懂了同志们的呼喊,自觉地跑进山里。
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使10余名战士伤亡。步枪手胳膊受伤了,他仍然在战斗着。12.7毫米勃朗宁轻机枪打进去的子弹,是那么钻心地疼,但他强忍剧痛,用一只胳膊沉着发射。
几支苏制“水连珠”步枪,朝着敌人的方向打了几秒钟后,机枪哑巴了,打伏击的美军也退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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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M4谢尔曼中型坦克,是美国陆军装备数量最多的坦克。[2]
指导员杨南珍说:“这是敌人的试探性进攻,这里不能待了,大家赶快转移。”
跑到山里的马儿们真的太通人性了,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大家,饲养员还在朝着他们摆手,示意赶快跑。
据梁玉琳说,最后,还真有十几匹马在全师归队后找到了,就在马坪里西侧树林里不动弹,一拽缰绳就跟着回来了。这也许就是它们和战士们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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