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伤员 伤员

062 伤员 伤员

00:00
07:11

在解放军的队伍里有一个习惯,不管作战条件有多么艰难,都要想尽办法把伤病员带出战场撤退到后方,简单地说,就是决不丢下一个生死弟兄。
郑其贵与段龙章清理着各种机要文件。这是他最不愿意的一种做法。但形势就是那么残酷地要逼迫他这么做。
他回忆起了当年在红四方面军的一幕——
张国焘分裂红军、南下逃跑失败后,所部被迫北上翻越夹金占山时,红四方面军总部命令留下1000余名伤病员,都是一起战斗的生死弟兄。那时候不得不把他们留下。因为在当时的条件下,别说一名重伤员,就是一名没有受伤而又健壮的小伙子,要翻越夹金山,也绝非易事。同志们失声痛哭地“抛弃”了他们,转移了。
郑其贵对当时的情景还记得很清楚,他呆呆地目视前方,眼泪一颗颗地从脸颊掉下来。
段龙章马上看出来了,于是说道:“师长,我去安排重伤员。”
郑其贵这次眼泪流得更多了。段龙章见他没回答,便转身先出去了,也是怕师长犹豫,阻止他这么做。但是为了整个部队突围,减少部队拖累留下重伤员,真是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的办法了。
“给我留一颗手榴弹就够了!”“下辈子我还参加解放军!”“弟兄们都走吧,还站在这里干啥?咱几个在最后时刻还能消灭敌人,不会比你们少的。”“参加了抗美援朝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光荣!”“我早就够本了,临死之前我再拉几个敌人给我做垫背,呵呵!”
重伤员与同志们告别的时候都在说这样的话。
有的同志失声痛哭,一把往伤病员怀里塞了几颗手榴弹,就飞快地跑出去。这也许是丢开最亲爱的战友唯一的办法,那跑出去的人,心在流血啊。有不少人抱住伤员,说死也不撒手。这几个重伤员艰难地爬起来,硬摆开他们的胳膊说:“给老子滚!你以为我们就能死吗?留下来会与敌人在山里周旋打游击,有条件的话,我们就会归队去找你们!”
在这时候,用这种谁都不会相信的骂人话来驱赶自己的同志快快转移,为的就是战友们能够突围出去。准备突围的同志们默默无语地把重伤员抬到最能避风挡雨的地方,或者坑洞里,除了留下不少自卫武器外,把身上一些仅有的野菜团也留下让他们充饥。
就这样180师留下了630余名重伤员,趁着夜色开始转移突围作战了。
27日上午9时左右,一处破烂不堪的山洞里。
这里有180师的重伤员有30余名,他们或躺着或坐着,在多次劝说后,几名重伤员这才把十几个野菜团子吃了。
一名大腿缠绕多处绷带的人说道:“听!外面是不是有人在喊?”
洞里面微小的谈话声戛然而止,从洞口外传来了一些嘈杂声,听起来应该有不少人。
刚才说话的人叫吴德贵,538团6连代理指导员,他胸兜里还夹着一支钢笔,咽了一口唾液,继续说道:“同志们,这声音不是美军,应该是韩军这帮犊子,一会儿,他们一定会朝这边搜索了。我们交换一下意见。”
伤员们都知道,一场厄运在所难免了。不过,他们这时畏惧死亡的感受早就没有了。只是没想到,死亡这么快就到来了。
“代理指导员,我这里还有一个炸药包!”“我也有一个。”“我这里还有两个。”大家把各自屁股底下当坐垫的炸药包都集中起来。
吴德贵说:“不知道他们来多少人,嗐!如果我们胳膊腿都健全,再打一次伏击是没问题的。”他刚说完这句话,有十几名伤员艰难地站起来,回答道:“代理指导员,我们几个没事,这帮孙子来了,再刺倒他几个没问题!”
吴德贵顿时感觉心里有底了。他觉得,不能就这么白白被敌人杀掉,有组织地进行一次反击,也许能在牺牲前再消灭一些敌人。
想到这里,吴德贵把大家都招呼到了一起,说道:“一会儿他们进来,你们几个躲在这几块大石头背后,敌人跑过来就拼刺刀。剩下的跟我在一起,咱们把炸药包手榴弹都埋土里,最后和他们同归于尽!大家有意见吗?”“没有!”吴德贵说:“抓紧时间,分头准备。”
还能勉强走路或者能爬动的,都一起参与布置。两个炸药包放在洞口,用浅浅的一层土和碎石埋好。剩下的手榴弹,都拆成捆与余下三个炸药包集中到一起,放在吴德贵和几位不能活动的重伤员的身后。大家都遮挡好了杀伤性武器。为的是让冲进来的敌人看不到有任何威胁。洞口准备拼刺刀的这十几人只有四支步枪,剩下的手里拿着石块。
吴德贵分析得没错,正是韩军第6师的敌人。
他们在配合美第10军行动。在发现这一区域没有中国军队守卫后,马上就穿插进来了。
本来是一个营的兵力,刚才走了一半,去西面山沟搜索我师伤病员了。要是知道这洞里要遇大麻烦,他们会派出更多的人过来。
这半个营的韩军士兵,猫着腰,谨小慎微地一步步往洞口靠近。
带队的人朝里面喊了一句并不流利的中国话:“缴枪不杀!”见没有回答,就扔进去一颗手雷。扔之前,又故意延时三秒,为的是让洞口的人没有时间往回扔。
“轰”的一声响,当场炸死5名战士。但大家都不出任何动静,生怕敌人发现。
敌人炸完一听,没有反应,便大摇大摆地往里走了……
看到倒下的5名同志血流不止,大家仍然忍着。有人低声咳嗽,有人抽搐着,谁也不敢过于大声。
手里的石块握得更紧了,大家心里暗想:你等着吧,爷爷让你死的更惨。
“啊!啊!啊!”刚进去的三个人,就绝望地惨叫起来。
几块大石头,从他们的脑袋上使劲砸了下来。
顿时,韩军士兵头破血流。接着,伤员们就扑到他们身上,与他们扭打在一起。
那四名手持步枪的同志,看准时机就用力将刺刀刺进敌人的心脏。
这时候又飞进来两枚手雷,爆炸了。
接着,陆陆续续冲进来不少敌人。
吴德贵和其他人看见这场面,牙齿咬得“嘎嘎”响。
敌人明晃晃的刺刀和枪口马上都要顶到脸颊上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吴德贵用手指悄悄点一下旁边的同志,暗示他准备好。
这时候,敌人继续大声喊道:“缴枪不杀。”
“去你妈的!”一名战士大骂。吴德贵大声喊道:“呵呵呵,王八蛋们都来了啊!好哇好哇好哇。”
“哧……哧……哧……”足足有三斤重的TNT炸药包相继都拉开引信,烟雾升腾起来。
这时候,敌人已经发现,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轰轰轰!”接连爆出三声巨响,从洞口都喷射出了火焰。
西面山沟里,远去的几十名战友听到这爆炸声,个个泪流满面。
山洞里的一个幸存者后来归队,向战友们讲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场面。
时间或许会冲淡了许多记忆,但对于梁玉琳来说,这个重伤员用炸药包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悲壮故事,他却永远忘不掉。当他对我们讲完这段故事的时候,情绪特别激动,一再重复这样一句话—“实在是没办法了,战士们自己走路都很艰难,重伤员没办法抬走……多少年来,想想就心疼啊……”
5月26日下午6时,志愿军180师按照郑其贵师长预定的方案,紧急实施突围。
离开那个指挥所之前,郑其贵令英文翻译给阿尔蒙德留下一封信。他这样写道:将军阁下,你以10万对我1万,又能奈我何?你陆海空立体攻势,又能奈我何?老子我不跟你玩了,再会!
翻译给郑其贵读了一遍,郑其贵听了,微微一笑,高声说:“走!”
这支行军队伍,在远处看犹如一条疲倦的灰色长龙在山路上艰难地行动着。
副师长段龙章都帮忙扛着电台天线了,“小伊,啥时候能修好?”小伊回答段龙章,说道:“副师长,除了蓄电池进水外,肯定是信号放大器有故障,不过我尽力修复,一会儿停下来,我就和老赵再琢磨琢磨。”段龙章说:“好,别着急,慢慢来。”说完,看着那份最后抄收60军军部的突围指要内容:向西北突围,到鹰峰集结,有部队接应,越过公路,马坪里北面,就是我军阵地。
这最后一次电令,让本来疲惫不堪的180师全体官兵立刻焕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们在与死神抗争着。
这么大的一支队伍在运动,敌人很快就摸清了。
这时,美第10军情报处联络官神秘地一笑,他递交给阿尔蒙德一份文件草案,上面简单记录了中国军队180师这几小时内的动向。
阿尔蒙德看完后,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把文件放在桌上,继续看地图。
联络官说:“将军阁下,志愿军180师的意图很明显,他们已经完成了作战指令,彭德怀一定是让他们转移了。”
阿尔蒙德回答道:“传令陆战1师、陆战7师、牛曼尖兵特种分队、韩军6师,让他们都给我往上压,不惜一切代价全歼180师,这是我们第10军此次作战之首要目的。如有进攻迟缓不积极者,就地军法从事!”
这个命令,是阿尔蒙德自登陆朝鲜以来,对属下指令最严厉的一次。看样子,不吃掉180师,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目前,对于他个人甚至整个第10军乃至联合国军而言,确实是有着全歼中国这支军队的最佳时机。如果吃掉了他们,这将会成为国际上最大的一个新闻。况且,以目前的力量数据对比,他认为不吃掉180师,是不可思议的。
不过,阿尔蒙德真的想错了,接下来几日的战斗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美第10军自从发现180师要向鹰峰靠拢后,包围圈这个大口袋扎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密集了。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还没有评论,快来发表第一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