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从前的居民和冬天的访客 2

第十五章  从前的居民和冬天的访客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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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布里斯特山再下去,靠左手边的林中古道上,还留着斯特拉顿家的残迹。他家的果树园曾经覆盖了整个布里斯特山的斜坡,可是果树老早被北美油松灭绝了,只除了少数树根,那些根上又生出了许多茂盛的野树。
离城镇更近些,在道路另一边的森林边缘,你到了布里德区域,那地方因为一个妖魔作怪而出名。这妖魔并未收录在古代神话中,然而却在新英格兰人的生活中扮演着极重要、极惊人的角色,有那么一天,理应有人给他写一部如同许多神话中的角色那样的传记。他先是乔装成一个朋友或者雇工来到你的家中,然后他实施抢劫,甚至将全家人杀害——号称新英格兰的怪胎。但是历史还不能写下这里所发生的所有悲剧。让时间多少把它们冲淡一点,给它们一层蔚蓝色调吧。有一个模糊的传说,说这里曾经有过一个酒店,一口供给旅客饮料,并给他们的牲口解渴的井,昔日人们在这里相聚一堂,交换新闻,然后各奔东西。
仅在12年前,布里德的小屋已经没有人住了,不过依然挺立着。小屋的大小跟我的房子差不多。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那是在一个总统选举的晚上,几个顽皮小孩放火把它烧了。那时我住在村子边上,正全神贯注地读着戴夫南特[131]的《刚迪伯特》,这年冬天我一直忍受瞌睡病的煎熬——说起来,我也不知道这是否家传的老毛病,因为我有一个伯父,刮胡子的时候都会睡着,为了保持清醒,信守他的安息日,星期天他必须要到地窖里摘去土豆的芽;也许另外的一个原因是由于我想一首不落地读完查尔默斯编的《英国诗选》,所以读昏了头。这本诗选完全征服了我的神经。我正读得脑袋越来越低垂,忽然火警的钟声响了,救火车十万火急地开往前去,前后簇拥着四处乱跑的男子和小孩,我跑在最前列,因为我一跃而跃过了溪流。我们以为起火的地点远在森林的南段——我们以前都救过火,谷仓,商店,或者住宅,或者是所有这些全都烧了。“是贝克的谷仓”,有人嚷道。“是科德曼家”,另外的人肯定地说。接着又一阵火花升腾到森林之上的天空,好像屋顶塌了,于是我们都叫嚷着“康科德来救火呀!”马车急速奔驰,上面坐满了人,其中说不定有保险公司代理人,不管火灾发生在多远的地方,他是一定要到场的。然而救火车的铃声在后面不时地响着,变得更慢更稳重了,后来大家窃窃私语地说,跑在最后面的人,就是那放了火,又来报火警的人。就这样,我们像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向前行进,全然不去理会我们的耳闻目见的事实,直到在道路上拐了个弯,我们听到火焰的爆裂声,真切地感受到了墙那边传过来的热度,这才意识到,哎呀!我们到了火灾现场。然而接近了火却让我们的热忱减少了。刚开始我们想把一个池塘的水都浇上去,但最终的结果却还是任其烧毁,这房子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而且一文不值。于是我们围在我们的救火车旁,挤来挤去,从扬声喇叭中发表我们的观点,或者低声议论着有史以来世界上曾发生过的大火灾,包括巴斯科姆商店的那一次,甚至我们当中有人想到,要是我们有及时带“桶”[132]到那里,而且附近又有个涨满水的池塘的话,我们可以把那一场空前的火灾变成另一次大洪水。最后我们什么坏事都没做便回去了——回去睡觉,我回去看我的《冈迪伯特》。说到这本书,序文中有一段话是关于机智是灵魂的粉饰——“可是大部分的人不懂得机智,正如印第安人不懂得火药一样”。我却不以为然。
第二天晚上,差不多在同样的时间,我碰巧又走过了起火的田地,在那片废墟上我听到了低沉的呻吟声,我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上前去,发现一个认识的人,他是这家唯一的幸存者,他继承了这一家人的缺点和优点,也唯独他还关心这场火灾,现在他趴在地窖边上,从地窖的墙头看着里面还在冒烟的灰烬,一面喃喃自语,这是他的一个习惯。他一整天都在远远的河边草地上干活,只要一有时间,就立即来看他的祖辈以及青年时代住过的家。他轮流从各个方向,各个地点望着地窖,身子总是躺在地上,好像他还记得有什么宝藏藏在石块中间,但除了砖石和灰烬,什么也没有。屋子已经被烧掉了,他还要望着残余的部分。仅仅因为我的出现,仿佛就意味着他有了同情者,他因而得到了安慰。他尽可能从黑暗中指点给我看一口井被盖没的地方;谢天谢地,井没有被火烧掉;他还沿着墙摸索过去,找出了他父亲亲手制造和架起来的吊水架,叫我用手触摸一端吊重物用的铁钩或锁环——现在这是他唯一还能够抓到的东西了——他要我相信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架子。我摸了它,后来每次散步的时候还注意到它,因为它上面还钩着一个家族的历史。
在左边,能看见井和墙边的丁香花丛的地方,在现在的旷野里,纳丁和勒·格罗斯曾在那居住过。可是,让我们回到林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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