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室内取暖 6

第十四章  室内取暖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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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室内取暖 6

多年以来,人类总是到森林中去找燃料和艺术的材料;新英格兰人和新荷兰人,巴黎人和凯尔特人,农夫和罗宾汉,布莱克老妪和哈里·吉尔,世界大多数地方的王子和乡下人,学者和野蛮人,同样都要到森林里去拿一些木头来,生火取暖煮饭。我也肯定是少不了它的。
每个人都会欣喜地看着他的柴火堆。我喜欢把我的柴火堆放在我的窗下,细木片越多越能够使我记起那愉快的工作。我有一柄没人要的旧斧头,冬天里在屋子向阳的一面,我常常用来砍那些豆田中挖出来的树根。正如我租用的马匹的主人在我耕田时曾预言过的,这些树根曾给我两次温暖,一次是我劈开它们时,另一次则是在燃烧它们时。这样的话,再没有任何燃料能够提供比这更多的热量了。至于那柄斧头,有人劝我到村中的铁匠那里去锻一下,但是我自己锻了,并用一根从林子里弄来的山核桃木给它装上柄,斧头又可以用了。虽然它有点钝,但至少是修好了。
几片多油质的松林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不知道现在在大地的腹内还藏有多少这样的燃料,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在光秃秃的山顶上曾经生长着一大片松林,几年前,我常常去那边察看,把一些富含油质的松根挖出来。它们几乎是无法毁灭的。老树根至少已经三四十年,其心还是完好的,虽然外表的边材已经腐朽了,厚厚的树皮在距离中心四五英寸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和地面相齐的环。你用斧头和铲子,可以探索这个宝藏,沿着那黄黄的牛油脂似的髓质前进,或者你仿佛找到了一条金矿的矿脉似的,一直深入到地里去。通常我是用森林中的枯叶来引火的,那还是在下雪以前我在棚子里储藏起来的。
那些青青的被精巧地劈开的山核桃木,是伐木工们在森林中生营火时所用的引火柴。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准备一些这种燃料。
当村民在地平线的另一端升起袅袅的炊烟时,我也让我的烟囱上炊烟袅袅,让瓦尔登湖谷地的许多原始居民知道我是醒着的:“轻盈展翅的烟啊,伊卡罗斯之鸟,向上升腾,你的羽毛就要融化、烟消,悄然无声的云雀,黎明的信使,盘旋在你的村屋上,那是你的巢;要不然你是逝去的一场梦,午夜的朦胧的身影,整理着你的衣裙;夜间,你给群星蒙上面纱,白天,你遮住了光线,抹掉了太阳;我的袅袅焚香,去吧,从这火炉上升,见到诸神,请他们原谅这通明的火光。”
虽然我很少用刚劈下来的坚硬的绿色木材,但它却比任何燃料更适合我用。在冬天的下午,有时候我外出散步,留下了一堆旺盛的火,过了三四个小时,我回来了,它依然在熊熊地燃烧着。尽管我出去了,房中并不是空无一人。好像我留下了一个愉快的管家妇在里面一样。住在那里的是我和火,通常来说,我的这位女管家是忠实可靠的。
然而有一天,我正在劈木头,突然想到我该到窗口去看一下,看看这座房子是否着火了。在我的记忆中,这是唯一一次我特别在这事儿上焦虑了一下。所以,我去看了。我看到一粒火星烧着了我的床铺,于是我跑了进去把它扑灭了,这时,它已经烧掉了像我手掌那么大的一块。
不过由于我的房屋占据在这样一个阳光充足,而且挡风的位置上,它的屋脊又很低,所以在任何一个冬天的中午,我都可以把炉火熄灭掉。
鼹鼠住在我的地窖里,啃掉了1/3的土豆,它们利用我涂墙以后还剩下来的兽毛和几张牛皮纸,给自己做了个熟识的巢,因为即便是最最野性的动物,也像人类一样喜爱舒服和温暖,也只有因为它们这样小心翼翼地做了个窝,才能活着度过一整个冬天。我有几个朋友,把我说成是为了要把自己冷藏起来所以跑到森林里来。动物只要在荫蔽的地方自己营造一个窝,用自己的身体来取暖;人类却因为发现了火,把空气关在一个宽大的房间内,并且把它弄得很温暖,他不是靠自己的体温,而是把这暖室做成他的卧床,这样他可以脱掉许多累赘的衣服而到处走动,在隆冬季节保持着一种夏天的温度,并且因为有窗子能让光线透进来,再用一盏灯火把白昼拉长。
就这样,他跨越了他的本能一两步,节省出来的时间从事美术了。每当我长时间暴露于狂风之下,全身就开始感到麻木,可是等到我回到屋子,满室温暖如春,我立刻恢复了我的官能,延长了我的生命。即便是住在最奢华的房间里的人,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我们也无需费神去猜测人类最后将怎样毁灭掉,只要从北方吹来一股稍为刺骨的狂风,任何时候都可以很容易地结束他们的生命。我们计算日子,往往继续用寒冷的星期五和大雪这种说法;可是一个更寒冷的星期五,或一场更大的雪,就可以把地球上的人类的生存画上句号。
第二年冬天,为了经济起见,我使用了一只小小的炉灶,因为森林并不为我所有。可是它并不能像壁炉那样让火焰保持旺盛。
这个时候做饭,多半不再具有诗意,而只是一种化学的过程。在用炉灶的这些日子里,大家很快都忘记按照印第安人的做法,在火灰中烤土豆。炉灶不仅占地方,熏得满屋子里一股烟味,而且看不见火,让我觉得仿佛失去了一个伴侣似的。你经常能够在火中辨认出一个面孔。劳动者在晚上凝望着火,白天积聚起来的杂乱而又粗俗的思想都可以在火中得到洗练。可是我再不能坐着观看火焰了,有一位诗人贴切的诗句,给我增添了新的力量:“明亮的火焰,永远不要拒绝我,你那可爱的生命幻影,深切的同情。向上升腾的明亮灿烂,岂非是我的希望?在夜里如此沉沦低垂,岂非是我的命运?须知你受所有的人千般喜爱和欢迎,为何给放逐出我们的壁炉边和大厅?难道是你的存在太过于浮想联翩,不能为迟钝者的普遍照明?你的明亮神秘的光线,不是在跟我们的灵魂契合交谈?秘不可泄?的确,我们安全而强壮,因为现在我们坐在炉旁,炉中没有阴影。亦没有喜乐哀愁,只有一个火,温暖我们的手和足——并无更多奢望;有了这密集、实用的一堆火,人们可以在它前面端坐、安寝,不必怕黑暗游荡的鬼魂,伴着古树的微光和我们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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