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对人不能存戒心

025 对人不能存戒心

上回说到邻里之间见面，要主动说话，这也是中国人的老礼儿。主动说话，说白喽，就是没话找话。

找话，得有“话由儿”。所谓“话由儿”，就是这话从哪儿说起，这里就有“学问”了。当然，这个“学问”又跟中国人的老礼儿有关。

小宁问志宽的父亲：“您爱跟街坊四邻聊天儿，一般都怎么聊呀？”

老爷子说：“怎么聊？捡眼面前的事儿说呗。比方说，刚搬到这栋楼里的时候，对门是对新婚夫妇，看样子三十出头。男的是个白领，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女的是个中学老师。头一次见面，相互都不认识，那男的见了我这老头儿把脑袋一低，女的也把脸扭到一边。”

我笑道：“可不是吗，人家见了您，不知该说什么。”

老爷子道：“他们比我年轻，我得上赶着跟他们搭拉话。我冲这小两口儿打了个招呼，‘怎么，您二位出门呀？’他俩见我主动打招呼，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又问，‘你们住哪个门呀？’他俩看我这样，知道不是坏人，便把住哪个门告诉了我。我说：‘咱们住对门。’我这么一说，一下跟他俩就拉近了距离。接着我说，‘以后有什么事儿，你们小两口儿就说话。我虽然上了岁数，腿脚还利落，帮你们照应一下门什么的还可以。我们家人口也清静，没事儿你们就过来，说说话儿的。”

“您这几句热情的话可暖人。”我说。

“是呀，这小两口见我这么热情，自然脸上有了笑模样儿。以后，我们见了面就聊几句家常。”

“这就是所谓的搭邻居。”我笑道。

“可不是吗，一年以后，我们两家走动得跟一家人似的。有一次，男的到外地出差，女的老父亲生病住院，他俩居然把家门钥匙给了我，让我帮他们看家。那女的说跟我这样热心的老人搭邻居，是一种缘分。你看这不就是聊天儿聊出来的关系吗？”

我说：“是呀，中国有句老话，‘佛受一炷香，人受一句话。’很多时候，人们干这干那，忙乎半天，就为了能得到一句好话。正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可是在现实生活中，偏偏有人不会说这句话，人家帮你把事儿也干了，您的忙人家也帮了，却得不到一句表示感谢和善意的话。”

小宁说：“这让人心里多不舒服呀。”

我说：“是呀，还有的，人家帮您忙，您不但不说一句让人爱听的话，反倒捡人家不爱听的话说，这就不只是让人心里添堵，而且让人伤心了。所以说我们谈论生活中的礼仪时，不能不涉及说话问题。”

小宁说：“嗯，说话确实挺有学问的。”

我说：“可别小看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白喽，我们平时说什么样的话、怎么说话，实际上就是文明礼仪问题。”

志宽的老父亲说：“我们刚搬到这个小区的时候，有个姓张的二十多岁小伙子走道儿横着膀子，脸上带着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儿的劲头儿，胳膊上还刺着两条龙，街坊四邻看见他，远远儿地躲着走。”

小宁笑道：“我见了这种人，也得躲着走。”

志宽的老父亲说：“有一次，我见了他，主动跟他打招呼。他不但不理我，还瞪了我一眼。我拿这并没往心里去。事后，我跟别人一打听，原来小张从小父母离异。他是跟着他姥姥长大的，上中学时就学了坏，进了少管所，后来因为打架，拿刀子把人家捅伤，判了三年刑，刚出来没两年，也没找到正经职业，在社会上打漂儿，所以瞅着谁都不顺眼。当然在他身上也看不到什么礼儿不礼儿的。”

小宁说：“这种人可不好接触。”

老爷子笑道：“是啊，街坊们都这么说。可我这人爱较真儿，他怎么啦，不就是一时冲动打了人吗？人都是从年轻那会儿过来的，年轻犯错误那不叫错儿，谁没有一时糊涂，脑袋瓜一热的时候。我不认为他是坏人。别人越不爱跟他接触，我越要接近他。我就不信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马戏团的演员怎么跟老虎成了朋友呢？”

我笑道：“老爷子心地就是善良。”

志宽的父亲说：“你方才不是说‘话是开心斧’吗？如果都不跟他说话，他就会离大伙儿越来越远，跟社会产生隔阂，那能不出事儿吗？果不其然，还真出了事儿。”

“怎么啦？”小宁问道。

老爷子说：“有一天，小区的一户业主把汽车停在自行车棚门口，小张推自行车出来，见这辆汽车挡了他的道儿，喊了两声没人应，一怒之下，他把汽车的车胎给扎了，车上的反光镜也让他给撅了。”

小宁道：“您瞧，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老爷子说：“是啊，偏巧他扎车胎的时候，车主从楼门里出来，抓了他一个‘现行’。自然，车主当时就急了，俩人先是对骂，后来骂着骂着动起手来。二人正要大动干戈，我从这儿经过，见他俩要动手，我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我插话道：“您这一声断喝，没把当阳桥给震断呀？”

老爷子笑道：“您以为我是张飞张翼德呢？”

小宁急切地问：“后来呢？”

老爷子喝了口茶，拿着说书人的腔儿说：“后来？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