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英刚《三国两晋南北朝》18南北一统：隋文帝的野心与韬略

喜马拉雅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浙江大学历史学院的孙英刚，欢迎大家收听，由崇贤馆与喜马拉雅联合制作的《二十四史》大师课。

本节讲隋文帝统一南北。西魏权臣宇文泰纠合形成掌控国家权力的关陇军事贵族，成为后来长期影响政局的力量，在政治体制中长期享有优势地位。后来的隋朝和唐朝的皇室，都出自这个集团。关陇军事贵族一方面以婚姻等特权来维护自己的权力，一方面强调自己混合文化属性，很多混血军事贵族能讲多种语言，比如隋炀帝、唐太宗会讲突厥语。其妇女也比传统中国社会的妇女享有更多的独立和更高的社会地位。而在南方，梁武帝晚期，在对外战略中占据优势的梁朝，却在突如其来的侯景之乱，将统一南北的使命交到了北方王朝手中。梁元帝在江陵重建政权，又遭到了西魏军队的摧毁。到了557年，陈霸先建立陈朝，但是陈控制的领土已经大大缩水，而且中央集权也已瓦解，很多地方豪强并不听从中央政府的号令。这一切都让北方统一南方，仅仅成为了一个时间问题。

在这种背景下，杨坚登场了。杨坚的父亲杨忠是帮助宇文泰开创北周基业的功臣，位至柱国、大司空，封随国公，被赐鲜卑姓“普六茹氏”，所以杨坚又名“普六茹坚”。北周时期的汉族和鲜卑族关系融洽，宇文泰模仿鲜卑旧制将军队分为八部，各设“柱国大将军”，称为“八柱国”。八柱国的家族影响了中国历史长达百年，王朝更迭也不能影响他们的地位。“八柱国”分别为：宇文泰，元欣，李虎，也就是唐高祖李渊的祖父，李弼，也就是瓦岗军首领李密的曾祖父，赵贵，于谨，侯莫陈崇，独孤信，独孤信也就是北周明帝宇文毓和隋文帝杨坚的岳父，李渊的外祖父，唐高祖李渊和隋炀帝杨广是亲表兄弟，两个人的外公是都是独孤信，有的人说独孤信是天下第一老丈人，七个女儿，三个皇后，稍后的那些王朝统治者都是他女儿生的孩子，由此形成了关陇军事贵族集团，此后北周、隋、唐的皇室和大贵族很多出身于这个军事集团。

如果北周武帝宇文邕健康的话，也许统一中国就轮不到杨坚了。578年夏，在攻灭北齐后不久，宇文邕就去世了，即位的是杨坚的女婿宇文赟。杨坚和宇文邕对待佛教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大概在北周时期，杨坚已经有取而代之的想法，曾经对密友郭荣说：“吾仰观玄象，俯察人事，周历已尽，我其代之。”大象二年，也就是580年，北周宣帝宇文赟死了，八岁的儿子宇文阐做了皇帝。在内史上大夫郑译等策划下，矫诏引杨坚入总朝政，都督内外诸军事。同时把北周在外的藩王都征召到京城来，防止他们反抗。杨坚由此迅速掌握了北周的军政大权。北周的一些名臣宿将纷纷造反。在平定了起兵反抗的相州总管尉迟迥、郧州总管司马消难，益州总管王谦之后，杨坚以谋反的罪名，先后杀掉了北周宗室诸王，清除了鲜卑族中的反对力量。581年，杨坚称帝，改国号隋，定都长安，这就是隋文帝。

史书记载的隋文帝不是一个个性鲜明、富有人格魅力的人。但他工作勤奋，他痴迷于工作，好像没有其他的爱好，“大崇惠政，法令清简，躬履节俭，天下悦之”。他做了皇帝以后更是“勤于为治，每临朝，或至日昃，五品以上，引坐论事，卫士传餐而食”，就是说到了吃饭的时候，都是由警卫拿过来大家一起吃饭，可以说是废寝忘食。在这样励精图治的情况下，隋朝短短时间内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开皇二年，隋文帝命宇文恺设计修建新的都城——大兴城，在这一年竣工，次年正式迁入新都，这就是后来隋唐帝国的长安城。

在政治制度建设和创新上，隋文帝建立了三省六部制的雏形，这一中央政府构造影响深远。开皇元年，隋朝置尚书、门下、内史三省，作为最高政权机关。三省长官共同定令立法，参决军国大事，担任宰相的职务，所以隋唐的宰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在地方上，隋文帝把原先的州—郡—县三级结构调整为更为合理的州—县二级，不但节省国家开支，而且对中央政府政令下达和控制地方具有重要意义。

与官僚机构改革相配套，隋文帝取消了地方长官自行征辟属官的权力，把组织人事权收归中央。开皇三年以后，九品以上的地方官都由中央任命，每年由吏部考核，这等于废除了九品中正制，为中国历史上的一大制度创新——文官考试制度奠定了基础。这一举措结束了大族豪强地主通过担任州县佐官垄断地方实际权力的局面。

在经济上，隋文帝继续推行北魏、北周以来的均田制。农民一夫一妇授田若干亩。在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土地公有制和家庭承包制，全体农户都获得国家分给的土地，并给国家上交赋税。土地由国家直接来掌控，就避免了豪强在中间的盘剥。农民给国家上交赋税，国家的财政能获得很大的改观。对魏、周以来施行的府兵制度，隋文帝也做了重要的改革。开皇十年，隋文帝下令：“凡是军人，可悉属州县，垦田籍帐，一与民同。军府统领，宜依旧式。”于是从此以后，府兵寓之于农。使大批的劳动力投入生产，提高生产力。隋朝经济迅速振兴起来，国家财政充裕。

隋文帝上台后，专注于巩固内部，并没有发动对南朝的战争。隋文帝任命贺若弼为吴州总管，镇广陵；韩擒虎为庐州总管，镇庐州，以伺察陈国动静。又用杨素为信州总管，在永安大造战舰，以备水战之用。在准备了七八年以后，开皇八年，也就是588年三月，隋文帝下诏伐陈，宣布了陈后主的20条罪状，并且引述天象灾异等现象，指出陈朝灭亡符合天意。这份诏书在南方分发了30万份，瓦解南方的抵抗，可谓是早期心理战和宣传战的典型战例。

北方统一南方，最主要的模式是决战于襄阳，就是今天襄阳、荆州一带。只要能够在长江中游决战，占领襄阳，再顺江东进，南方自然土崩瓦解。对于历代南方政权来说，在长江中游屯驻重兵也是常规的操作。或者不在襄阳决战，就是决战于江淮，但此时陈朝已经丧失江淮，完全暴露在北方的火力之下。十月，隋文帝命晋王杨广、秦王杨俊以及清河公杨素为行军元帅。杨广出六合、杨俊出襄阳、杨素出信州、刘仁恩出江陵、王世积出蕲春、韩擒虎出庐江、贺若弼出吴州、燕荣出东海，合总管九十、兵五十一万八千，都受杨广节制。隋文帝亲自到定城誓师，以期必胜。

杨素指挥隋朝的水师，在陆军的配合下，在长江三峡袭击陈朝船队。陈军在长江安置铁链，希望能够拦阻隋军，但是被隋军击败。之后杨素指挥船队沿江东进，直抵汉口。此时秦王杨俊指挥的隋军从襄阳挺进到汉水流域，两军会师，整个长江中上游都被隋军占领。在长江下游，晋王杨广和高颎统率的隋军主力东移寿阳。开皇九年正月，贺若弼自广陵渡江攻下京口；韩擒虎自横江渡采石，进拔姑孰；贺、韩两军东西夹击建康。陈将萧摩诃被俘，任忠出降。此时建康已无险可守，虽然陈后主认为“王气在此，齐兵三度来，周兵再度至，无不摧没，虏今来者必自败”。但这次形势比人强。隋军攻入建康，俘获了躲在井中的陈后主。建康被攻陷后，杨广使陈后主以手书招降上江诸将及岭南女首领冼氏，于是南方全部平定。隋共接管三十个州、一百个郡和四百个县。

经过长期分裂，南方分裂倾向根深蒂固，金陵王气的说法，依然有很大的市场。为了防微杜渐，隋朝将数百年累建起来的繁华的建康城彻底毁坏。在此之前，建康城作为宗教、文化的中心，积累了深厚的文明传统。建康城的城墙、宫殿、寺庙，乃至普通住宅全部被拆毁，土地恢复为农田。南方的贵族和知识精英被带到北方，许多人经历了惨痛的流离失所。南方精英虽然失去了地域的凭借，但是也有不少被吸纳到隋唐的统治阶层中，比如唐代初期的宰相陈叔达和萧瑀，分别是陈朝和萧梁皇室的代表。到了唐代，金陵也就是今天的南京，依然没有复原。唐朝诗人如李白等，创作了大量的金陵怀古的诗歌。金陵再次跃升到全国的政治中心，要等到八百年后朱元璋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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