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品鉴】《周书·王罴传》“叙事繁简得宜”的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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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官修正史《周书》，记载了宇文泰创建西魏政权至北周一朝的历史，开阔的视野和简劲的文笔是该书的两大特色。《周书·王罴传》通过几件小事，把猛将王罴为人率真、为官清廉、处事公平、深得人心的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对人物的刻画也十分生动：

王罴字熊罴，京兆霸城人，汉河南尹王遵之后，世为州郡著姓。罴刚直木强，处物平当，州郡敬惮之。【王罴字熊罴，京兆霸城人，霸城县在今天的陕西西安东北。他是东汉开国功臣王遵的后代，为当地的豪族。王罴刚烈耿直，办事公正，当地人都很敬畏他。】魏太和中，除殿中将军。先是南岐、东益氐羌反叛，王师战不利，乃令罴领羽林五千镇梁州，讨平诸贼。还，授右将军、西河内史。【北魏太和年间，王罴担任殿中将军。此前南岐州、东益州的氐人和羌人反叛，朝廷作战失利，就派王罴率领羽林军五千人镇守梁州，平定了各路盗贼。班师回朝以后，朝廷任命王罴为右将军、西河内史。】辞不拜。时人谓之曰：“西河大邦，俸禄殷厚，何为致辞？”【王罴没有接受任命。当时有人问他，西河是个大郡，俸禄很优厚，为什么拒绝呢？】罴曰：“京洛材木，尽出西河，朝贵营第宅者，皆有求假。如其私办，即力所不堪，若科发民间，又违法宪。以此辞耳。”【王罴说，京城洛阳所用的木材，都产自西河，朝中权贵想要建造宅第，都会到这里索取。如果私下为他们办理，实在是不厌其烦，如果摊派给百姓，又违反了法令。所以我就辞让了。】

梁将曹义宗围荆州，敕罴与别将裴衍率兵赴救。遂与梁人战，大破之。【梁朝将领曹义宗围攻荆州，朝廷命令王罴和裴衍率兵救援。王罴与梁军交战，击败了敌人。】于时诸方鼎沸，所在凋残。荆州新经寇难，尤藉（jiè）慰抚。以罴为荆州刺史，进号抚军将军。【当时天下大乱，到处都是残破的景象。荆州刚经历敌人的侵扰，急需安抚。朝廷就任命王罴为荆州刺史，加号抚军将军。】梁复遣曹义宗众数万围荆州，堰（yàn）水灌城，不没（mò）者数板。【梁朝又派曹义宗率领数万大军围攻荆州，筑堤坝蓄水灌城，眼看就要淹没城墙了。】时既内外多虞，未遑救援，乃遗罴铁券，云城全当授本州刺史。【当时朝廷内忧外患不断，无暇救援，就赐给王罴免死铁券，承诺如果保住城池就让他当本州的刺史。】城中粮尽，罴煮粥，与将士均分而食之。【城中的粮食快吃完了，王罴命人煮粥，将要与将士们平分着吃。】每出战，尝不擐（huàn）甲胄，大呼曰：“荆州城，孝文皇帝所置。天若不祐国家，使贼箭中王罴；不尔，王罴须破贼。”【每次出城作战，王罴都不穿盔甲，大喊道，荆州城，是孝文皇帝设置的，上天如果不保佑国家，就让贼兵射中我，不然，我一定会打败贼兵。】屡经战阵，亦不被伤。弥历三年，义宗方退。【王罴多次上阵，也不曾受伤。过了三年，曹义宗才撤兵。】进封霸城县公。寻迁车骑大将军、泾州刺史。【王罴加封为霸城县公，不久后升任车骑大将军、泾州刺史。】未及之部，属太祖征兵为勤王之举，请前驱效命，遂为大都督，镇华州。【他还没赴任，就赶上宇文泰征兵勤王，于是他请求做先锋为朝廷效力，就被任命为大都督，镇守华州。】

魏孝武西迁，拜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尝修州城未毕，梯在外。【北魏孝武帝来到长安，任命王罴为骠骑大将军，加授侍中、开府头衔。王罴命人修缮城墙，还没完工，梯子还在城外。】齐神武遣韩轨、司马子如从河东宵济袭罴，罴不之觉。【北齐神武帝高欢当时担任东魏丞相，派韩轨、司马子如在夜里从河东渡河偷袭王罴，王罴没有察觉。】比晓，轨众已乘梯入城。罴尚卧未起，闻阁外汹汹有声，便袒身露髻徒跣，持一白挺，大呼而出。【天快亮时，韩轨的部队已经爬上梯子进入城中。王罴还没有起床，听到屋子外面一片嘈杂，连衣冠、鞋袜都来不及穿，就抄起一根木棍，大喊着冲了出来。】敌见之惊，逐至东门，左右稍集，合战破之。轨众遂投城遁走。【敌人见了，大吃一惊，王罴赶紧到东门，身边的士兵逐渐集结，合力作战，终于打败了敌人。韩轨的士兵从城墙上跳出去，逃走了。】时关中大饥，征税民间谷食，以供军费。或隐匿者，令递相告，多被（pī）篣（bǎng）棰（chuí），以是人有逃散。【当时关中发生了严重的饥荒，朝廷征收民间的粮食，来供应军粮。有人藏匿不交，众人按照法令互相检举揭发，大多数人遭到了严刑拷打，因此有很多人逃跑。】唯罴信著于人，莫有隐者，得粟不少诸州，而无怨讟（dú）。【只有王罴以诚信而著称，他的辖区没有人藏匿粮食，征收的粮食不少于别的州，而且当地人没有怨言。】

沙苑之役，齐神武士马甚盛。太祖以华州冲要，遣使劳罴，令加守备。【沙苑之战中，高欢的兵马气势正盛，宇文泰因为华州扼守交通要道，派使者慰劳王罴，责令他严加防范。】罴语使人曰：“老罴当道卧，貆（huān）子安得过！”太祖闻而壮之。【王罴对使者说，有我这头老熊罴躺在大路中间，那只小獾子怎么能过得去！宇文泰听到这话，认为王罴是个壮士。】及齐神武至城下，谓罴曰：“何不早降？”【当高欢来到华州城下，对王罴说，还不赶快投降！】罴乃大呼曰：“此城是王罴冢，生死在此，欲死者来！”齐神武遂不敢攻。【王罴大喊道，这座城就是我的坟墓，不论生死，我都要留在这里，想送死的只管来吧！高欢因此不敢攻城。】

时茹茹渡河南寇，候骑已至豳（bīn）州。朝廷虑其深入，乃征发士马，屯守京城，堑诸街巷，以备侵轶。【当时北方游牧民族柔然人渡河南下进犯，侦察骑兵已经来到豳州。朝廷担心敌人深入中原，于是征调兵马，驻守京城，在城里的街道挖壕沟，以防备骑兵的突袭。】左仆射周惠达召罴议之。罴不应命，谓其使曰：“若茹茹至渭北者，王罴率乡里自破之，不烦国家兵马。何为天子城中，遂作如此惊动！由周家小儿恇（kuāng）怯致此。”【左仆射周惠达召王罴去商议这件事。王罴没有从命，对使者说，如果柔然到了渭水以北，我就率领当地百姓打败他们，不劳烦朝廷的兵马。为什么要在京城做出这些扰民的事情！就因为姓周的小子贪生怕死。】罴轻侮权势，守正不回，皆此类也。未几，还镇河东。【王罴蔑视权贵，刚正不屈，大多是这类情况。没过多久，王罴又去镇守河东。】

罴性俭率，不事边幅。尝有台使，罴为其设食。使乃裂其薄饼缘。【王罴生性节俭直率，不修边幅。曾有一个朝廷的使者到来，王罴设宴款待他。使者竟然掰掉薄饼的边缘不吃。】罴曰：“耕种收获，其功已深；舂爨（cuàn）造成，用力不少。乃尔选择，当是未饥。”命左右撤去之。使者愕然大惭。【王罴说，从耕种到收获，付出了不少工夫；然后磨面烙饼，也花了不少力气。你这样做，应该是还不饿。他就命人撤去了饭食。】又有客与罴食瓜，客削瓜侵肤稍厚，罴意嫌之。及瓜皮落地，乃引手就地，取而食之。客甚有愧色。【还有一位客人与王罴吃瓜，客人削瓜皮削得很厚，王罴嫌他浪费。当客人把瓜皮扔在地上，王罴就捡起来吃了。客人的脸上露出惭愧之色。】性又严急，尝有吏挟私陈事者，罴不暇命捶扑，乃手自取靴履，持以击之。【王罴的性格严厉急躁，曾有一个小吏找他办私事，王罴来不及命人取来鞭杖，就脱下靴子，用手拿着打他。】每至享会，亲自秤量酒肉，分给将士。时人尚其均平，嗤其鄙碎。【每当举办宴会，王罴都亲自称量酒肉，平分给将士们。当时人推崇他办事公平，却也嘲笑他粗俗琐碎。】大统七年，卒于镇，赠太尉。【大统七年，也就是541年，王罴死在任上，朝廷追赠他为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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