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品鉴】《旧唐书、新唐书·韩愈传》唐宋文坛领袖的价值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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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成书于五代乱世，它的优点在于保留了很多唐代留下来的原始资料，用孟宪实老师的话说，这些史料虽然今天看不到了，但是北宋时期还能看到，所以北宋士大夫并不看重这个优点，反而很在意它的缺点，其中的很多观点不为他们所接受，于是宋祁、欧阳修等人奉命重修了一部唐史，这就是《新唐书》。孟宪实老师举了个例子，说两部《唐书》对韩愈的评价很不一致。我们先来看一看《旧唐书·韩愈传》的说法：

愈性弘通，与人交，荣悴不易。【韩愈宽宏通达，与别人交往，不管对方事业成败，都不改变自己的态度。】少时与洛阳人孟郊、东郡人张籍友善。【他年轻时就和洛阳人孟郊、东郡人张籍关系不错。】二人名位未振，愈不避寒暑，称荐于公卿间，而籍终成科第，荣于禄仕。【孟郊、张籍还没有出名的时候，韩愈无论寒冬酷暑，总是在公卿之间称赞推举他们，后来张籍终于考中进士，仕途也很顺利。】后虽通贵，每退公之隙，则相与谈宴，论文赋诗，如平昔焉。【后来韩愈虽然地位显贵，但是每当办公之余，还是会找老朋友一起吃饭聊天，他们谈论文章诗赋，和以前一样。】而观诸权门豪士，如仆隶焉，瞪然不顾。【韩愈对待豪门贵族，却像对待奴仆一样，瞪着眼睛，从不正眼看他们。】而颇能诱厉后进，馆之者十六七，虽晨炊不给，怡然不介意。【他很乐意提携鼓励后辈，请回家招待的后辈十有六七，哪怕自己的早饭都供应不上了，也毫不在意。】大抵以兴起名教、弘奖仁义为事。凡嫁内外及友朋孤女仅十人。【他总是把振兴儒学、弘扬正能量视为自己的职责。亲戚朋友家，凡是有丧父的孤女，韩愈就资助她们嫁人，前后有十个人。】

常以为自魏晋已还，为文者多拘偶对，而经诰之指归，迁、雄之气格，不复振起矣。【韩愈总是认为自魏晋以来，写文章的人大多被骈文对偶的形式所限制，而儒家经典的主旨，司马迁、扬雄的气概，已经不再兴盛了。】故愈所为文，务反近体，抒意立言，自成一家新语。后学之士，取为师法。【所以他写文章，一反近代的体式，抒发情感，著书立说，形成独一无二的新风尚。后来的读书人，都以他的文章为范本。】当时作者甚众，无以过之，故世称“韩文”焉。【当时写文章的人非常多，却没人能超过韩愈，因此当时人称之为“韩文”。】然时有恃才肆意，亦有盩（zhōu）孔、孟之旨。【然而韩愈仰仗才华，随心所欲，也有违背孔、孟主张的做法。】若南人妄以柳宗元为罗池神，而愈撰碑以实之；李贺父名晋，不应进士，而愈为贺作《讳辨》，令举进士；又为《毛颖传》，讥戏不近人情：此文章之甚纰（pī）缪（miù）者。【例如南方人妄称柳宗元死后变成了罗池神，韩愈就撰写碑文坐实此事；李贺父亲的名讳里有晋字，他就不应该考进士，但是韩愈为李贺写了篇《讳辨》，鼓励他去考进士；韩愈还写了《毛颖传》，讽刺嘲弄不近人情：这都是他文章中最荒谬的。】时谓愈有史笔，及撰《顺宗实录》，繁简不当，叙事拙于取舍，颇为当代所非。【当时人都说韩愈有修史的才能，当他撰修《顺宗实录》，却因为繁简不当，叙事不善于取舍，惹来了不少批评。】穆宗、文宗尝诏史臣添改，时愈婿李汉、蒋系在显位，诸公难之。【穆宗、文宗曾经诏令史官增改，当时韩愈的女婿李汉、蒋系官居显位，众史官都很为难。】而韦处厚竟别撰《顺宗实录》三卷。【韦处厚干脆另外撰写了《顺宗实录》三卷。】

我们再看《新唐书·韩愈传》，主编欧阳修身为北宋文坛领袖，也是“古文运动”的传承者，所以对韩愈就完全没有负面评价了：

愈性明锐，不诡随。与人交，始终不少变。成就后进士，往往知名。【韩愈聪颖敏锐，从不随波逐流。他和别人交往，从始至终不改变原则。他还乐于成全后辈，常常帮他们做宣传。】经愈指授，皆称“韩门弟子”，愈官显，稍谢遣。【受韩愈指点的人，都称为“韩门弟子”，韩愈官位显达以后，渐渐不再指点后辈了。】凡内外亲若交友无后者，为嫁遣孤女而恤其家。嫂郑丧，为服期（jī）以报。【凡是亲戚朋友之中没有子嗣的人，韩愈就资助他们的孤女出嫁，还救济他们的家属。嫂子郑氏去世以后，韩愈按照母亲去世的礼节服丧一年来回报她。】

每言文章自汉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后，作者不世出，故愈深探本元，卓然树立，成一家言。【韩愈常说，文章自汉代司马相如、司马迁、刘向、扬雄之后，就再也见不到这样的作者了，因此他深入探究本源，独树一帜，终成一家之言。】其《原道》《原性》《师说》等数十篇，皆奥衍闳（hóng）深，与孟轲、扬雄相表里而佐佑“六经”云。【他的《原道》《原性》《师说》等几十篇文章，内容博大精深，与孟轲、扬雄遥相呼应，可以帮助人们理解儒家经典。】至它文，造端置辞，要为不袭蹈前人者。【至于其他人的文章，从立意到措辞，只求不因循前人。】然惟愈为之，沛然若有余，至其徒李翱（áo）、李汉、皇甫湜（shí）从而效之，遽（jù）不及远甚。【然而只有韩愈的文章，气势恢宏，游刃有余，他的学生李翱、李汉、皇甫湜追随并效仿他，也远远比不上他。】从愈游者，若孟郊、张籍，亦皆自名于时。【跟韩愈有交往的，如孟郊、张籍，当时也都很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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