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智慧】《谏太宗十思疏》：修身积德是根本（三）

第七十三课

《谏太宗十思疏》：修身积德是根本（三）

大家好，我是邵鑫。欢迎来到《古文观止》，我们继续来讲《谏太宗十思疏》。

我们有时候说，我们一定要继承一些传统美德。这个传统美德到底美在哪儿？不是美在说我有了这个事，老师就会颁我一朵小红花，有了这个事我就能得一个什么荣誉，其实不是的。

最重要的是你这么做，大家的心是会向着你的，人心只要向着你了，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得人心者得天下。所以在这里面，其实魏征的所有出发点都是人心。所以大家一定要明白为什么他在前面，他说如果你想要一个国家强大安定，最重要的是修德，就是让人心向着你。那怎么能让人心向着你呢？

第一件事就是，请你先诚心诚意地对待所有的人，请你先能够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要不然人心怎么可能向着你呢？你什么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所以他讲了前面这么一段话。后面说你一定要小心，这个“怨”这个字，就是如果别人心里边不服气，有了怨恨，这就很麻烦。“怨不在大，可畏惟人”，你不要觉得说他心里只有一点小怨恨，怨是不分大小的，他只要有怨，他的心就不再向着你了。这就很重要了。

“载舟覆舟，所宜深慎”他说你要小心，人心这个东西，就像水一样。这也是历史上著名的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是水是可以承载船的，但是也可以把船掀翻。人心也是一样的。人心向着你的时候，你就被人心托起来，人心背弃你的时候，你就被人心颠覆了。

所以一个国家到底什么最重要？民心最重要。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之前讲到很多文章，你会发现古人在这个点上，他们的意见是惊人地一致的。

我记得很早的时候给大家讲过一个《曹刿论战》，《曹刿论战》里面打仗之前，曹刿别的什么都没问，就问了一句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们能打？凭什么认为我们能赢？”最后得到的结论是什么？因为你做好了自己本分的君王该做的事，老百姓的心是向着你的，这就是你一个国家的根本。

所以一个国家不论是战争年代想要争取胜利，还是和平的年代想要安稳统治，最重要的是得民心，这一点魏征是看得很清楚的。所以他为什么后面要去劝唐太宗，说你要想这个想那个，因为你所有想的这些事情，都是让你去得人心的，你不得人心，就一点希望都没有。

所以后边魏征就顺理成章地讲出来了，说怎样才能得人心呢？怎样才能得民心呢？话已经讲到这了，那么我该怎么做呢？列出了十条建议，我们分别来看一下这十条建议，我觉得对我们今天的启示都非常大：

第一条叫作“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魏征就劝这个李世民，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你自己想要的东西……你见到了不想要的，我一点都不担心。你见到了这东西我特讨厌，我就不喜欢，我就根本就不用劝你说“你收着点”，我不劝你也会收着的。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自己喜欢的，这是魏征讲的第一条，我觉得这是我们特别要警惕的地方。他说一旦你遇到了自己爱的东西，喜欢的东西，请你立刻打住。想一件事情，想什么呢？叫作“知足以自戒”,一定要懂得知足，有就行，别贪多，贪多容易无厌，不知足。我们经常讲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是你本来其实是吞不下那个东西的，但是因为你喜欢，所以你不停地想要想要，然后你就越求越多，最后欲望无止境。这就会麻烦。这是魏征讲的第一个情况。

这个情况在我们今天其实仍然具有非常强大的启示意义，因为我们人很容易怎么样呢？很容易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爱的东西，认为是好的东西，只要是好的，我可能就可以不断地追求。我总会给自己理由，我是在追求爱，我是在追求自由，我是在追求理想，我在追求什么呀,这是我喜欢的呀，我不能有爱好吗？不能有兴趣吗？你们不都是说兴趣是最好的吗？人无癖不可交吗？这是我癖好。

但是魏征告诉你，所有的事情要懂得知足，一旦你不知足了，这事就麻烦了。这是中国儒家的传统思想，过犹不及，一件事情一旦过度了，一旦过分了就完蛋。

比如说我们今天，在这个生活当中、学习当中也是一样的。谁能没有点兴趣爱好？但是一定要懂得适可而止，这是他讲的第一点。

那这条放在唐太宗这里有什么用处？用处其实是非常大的，因为大家要知道唐太宗为什么会“奢”？他所有的“奢”，都是因为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管是喜欢大房子，喜欢好吃的，喜欢声色犬马，还是说喜欢什么艺术爱好。然后所有这些东西，都是唐太宗的“可欲”，然后魏征就告诉你每次你只要碰到自己喜欢的，你就立刻提醒自己要知足，一定不能无止境地去追求。

这个在历史上也是出现过很多次的，你不要觉得说这是一个好的东西，我就可以不停地追求。比如说在后世，大家知道有一个著名的皇帝叫宋徽宗，宋徽宗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艺术家。你说艺术这个东西它不好吗？我作为一个帝王，我就不能有点爱好吗？我当然可以。但是你的问题在哪里，问题在于你无休止地追求这个。他追求艺术到了什么地步呢？到了谁的书法写得好，我重用谁，到了我去欣赏这个花石纲，我去劳民伤财，这就是当时的很大的问题。

所以其实对于一个皇帝来讲尤其如此，皇帝比我们正常人，可能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就是我只要“见可欲” 我就能得到，因为我的权利大，天下都是我的，我一旦有喜欢的，我可以无休止地要。我们个人有时候还要，涉及到自己的这个地位不高，或者财力不足，有些东西被迫停止。皇帝是可以无休止地要的，所以这是他的第一条。

第二条叫“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这个“有作”就是你想要大兴土木的时候，你想要干点什么事的时候，或者你想要对外发兵的时候，总之只要你想使用老百姓帮你干点事，就请你想，想什么呢？想一个字叫“止”。就是一定要在适当的时候停，为什么呢？只有这样老百姓才能安定。

因为有一些皇帝，这个犯的毛病是什么毛病呢？叫好大喜功，穷兵黩武。比如说汉武帝，你说这个人在中国的历史上，长期来看，他确实帮助我们的民族扩展了疆域，但是在当时，对当时的老百姓和国家的国力来讲，这是个灾难的事情。一方面雄才大略，但另一方面穷兵黩武。越是雄才大略的帝王越容易穷兵黩武，为什么？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厉害，然后我要立下千秋功业，等着未来的人去给我歌颂、赞美，那我一定要做给你们看。那越到这个时候魏征就提醒你“将有作”，当你想干事的时候，当你想干大事的时候，请你一定要记住适可而止。不要让老百姓们颠沛流离，不要让老百姓们跟着你活得很惨，这个叫作“知止以安人”。为什么要这样？因为真正巩固天下的，并不是未来的人对你的崇拜，而是现在的人，他们的心是不是向着你的，这是很重要的。

第三叫“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这个“念高危”是什么意思？这个“高危”不是说年纪太大了，危险，不是这个意思。这个“高”指的是地位高，尤其是聪明人都会意识到一个问题，叫高处不胜寒。

我们知道苏轼在《水调歌头》这首词里面讲过，越是地位高的人越容易出问题，越是站得高越容易摔得惨。他说如果你意识到这一点，那怎么办呢？你的位置就这么高了，怎么办？你不能说我现在已经位置高了，我为了不摔得惨，要不我下去当个平头老百姓吧。这是不可能的。

魏征的建议就是你的心要低，你的位、你的身可以高，但你的心要低，要“思谦冲而自牧”，这个“谦冲”是什么意思？“谦”就是“冲”，这两个字在古代其实表示同样的意思，就表示虚，表示谦虚，空的。所以我们今天还有谦虚这个词。如果你意识到“谦”和“冲”是一个意思，其实有很多很好玩的地方，比如说，我记得金庸有一部武侠小说，叫《笑傲江湖》，里边男主角叫令狐冲，女主角叫任盈盈，一个是冲，一个是盈。冲就是空，盈就是满，这两个人正好是反的，一阴一阳，正好是反的。甚至在《水浒传》里边，你发现一个叫林冲，一个叫陆谦，就是谦跟冲这两个字，在古代的意思是一样的。

那在这里边，这个魏征就提醒李世民说如果你记得你现在身居高位，这是件危险的事情，那么你的心一定要低下来，一定要放空，一定要管住自己。这叫“谦冲而自牧”。这个“牧”最简单的、最基础的意思就是放羊、放牛。放羊、放牛不是说你让这个牛羊随便吃，这不叫放羊、放牛，放羊、放牛是你能够管住它们。所以他说当你成为了帝王的时候，只有你自己能管住你自己，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下一句“惧满盈，则思江海下百川”，这是道家的一个重要的思想，就是月有阴晴圆缺，没有任何的东西，是永远保持完美状态的。那你说我现在很好，接下来会怎么样？我们前面给大家提到过，道家讲“反者道之动”，就是你现在如果是满的，接下来一定是往亏的方向走；你现在如果是亏的，接下来可能会往满的方向走。那你会不会害怕呢？比如说我现在特别美满，我是不是会很担心，那完蛋了，那我接下来是不是要惨了？是不是要往亏的方向走了？这时候怎么办？你在让事情变得糟糕之前，请主动地把自己的心态、地位放低。你就想一想，“江海下百川”这个“下”是个动作，就是江海为什么能够那么大？是因为它们把自己，放在了所有河流的下面，水是向下流的。

如果今天江河湖海当中的江海，它在所有的河的上面，你觉得这些水会朝它们流吗？是不会的。只有它在下面的时候，水才会流到这里面来，什么意思呢？人也是一样的，你把自己的姿态，身份放得低一点，人心是会流向你的。你把自己的这个姿态、身份放得那么高。水是流不到你的这个地方来的。所以这里面就叫“惧满盈，则思江海下百川”一定要能够礼贤下士。

下一句叫“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这个“盘游”就是出去打猎，因为那个时候的帝王经常出去，也有这种狩猎活动，你要怎么样呢？“三驱以为度”，其实也是凡事不可过度。这里的“三驱”有两种不同的理解：一种理解是说古人打猎，有好生之德，四面其中只围住三面，留一面让能跑了的跑，指表示有好生之德。还有一种理解就是“三驱”，说一年最多打三次，就不要太多，不要竭泽而渔，就这个意思。但不管是哪一种理解，在这里面魏征的意思就是，对于打猎、狩猎这种事情，一定要适可而止，要有个度。

那这句话的背后说明什么？说明唐太宗在当时猎打得有点多。这个打猎，就是因为唐太宗本身是一个武将出身，唐太宗打仗是很厉害的，就是我们去看那个中国历史上的兵法，很多人都会提到唐太宗。唐太宗李世民可以说是千古帝王当中，最会用兵的人之一了，非常非常厉害。

所以当天下安定了的时候，他其实有点寂寞，就是“我的本领，我的爱好没有用武之地了。”所以他会经常出去盘游。因为这个盘游还不是我们今天说，我自己扛杆枪就去了，他是要带着这个部队出去部署的，他很喜欢通过这个，再次体验自己在战场上的成就感，但是魏征劝他“三驱以为度”，就是这个事你要适可而止。

好，这节课的分享就到这里，我们下节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