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和李达,一位是中国共产党的伟大领袖、伟大的政治家、思想家和战略家;一位是“中国的理论巨匠”、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宣传家和教育家。他们同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自党的一大第一次见面,就由相识到相知,结下了几十年的深厚友谊。
1920年3月,毛泽东在给同学周世钊的信中谈到:
“老实说,现在我于种种主义,种种学说,都还没有得到一个较明了的概念,想从译本及时贤所作的报章杂志,将古今中外的学说刲取精华,使他们各构成一个明了的概念。”
可以看出来,此时的毛泽东面对当时纷繁复杂的各种主义,还感到很迷茫,也还没有建立起共产主义的信仰。但在同年的8月,他在读到一本叫做《共产党》的杂志以后,思想开始发生了变化。而这本杂志的主编,正是李达。
李达,字永锡,号鹤鸣,1890年10月2日生于湖南零陵岚角山镇的一个佃农家庭,他家弟兄五人,只有他才得到了读书的机会,少年时的李达因为目睹了清政府的腐败,产生了爱国思想,经常积极参加进步学生组织的活动。
1911年,李达进入北京京师优级师范学堂读书,后来又在1913年、1917年两次东渡日本留学,他本想学成后报效祖国,可国家战乱频繁、政治腐败、民不聊生,这让他深感迷茫和苦恼。
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让李达看到了希望,他开始从日本报刊和书籍中接触和学习马克思主义。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后,李达在日本写了《什么叫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的目的》等文章,寄给上海的《国民日报》“觉悟”副刊发表,说明此时他已经开始接受和宣传马克思主义了。
1920年夏天,李达抱着“寻找同志干社会革命”的目的,从东京回到上海,并拜访了陈独秀,当他得知陈独秀等人正在筹建党的早期组织时,感到非常兴奋,很快也参与了进来,不仅担任了《新青年》的编辑,还开始主编《共产党》的月刊。
在党的“一大”上,李达终于和毛泽东见面了。在开会时,在座的李汉俊、刘仁静、李达人等精通外文,饱读马克思著作,经常引经据典,发言非常积极。毛泽东则表现得老成持重,沉默寡言,但他总是把大家的发言详细地记录下来,然后独自进行思考,大家都觉得他有点“神经质”。
但李达却认为这正是毛泽东的过人之处,他后来回忆说:“毛泽东同志后来做全党领袖的作风,在这时已经显露了端倪。”
李达在“一大”上当选为中央委员兼宣传主任,毛泽东则在会后回湖南创办了湖南自修大学。1922年11月,李达应毛泽东的邀请去湖南自修大学担任校长,与毛泽东一家一起住在长沙清水塘。
湖南自修大学是一所传播马列主义、培养革命干部的学校,李达到来以后,毛泽东专门向大家介绍说:
“李先生曾任党的宣传主任,马列主义水平很高,特请他来担任学长,帮助大家学习马列主义。”
李达上任后,不仅主持校政、教学工作,还编写教材并亲自为学生上课,帮助毛泽东培养了很多革命人才。
1923年秋,书生意气的李达因与陈独秀意见不合,离开了他亲自参加创建的中国共产党。尽管他离开了党的组织,但他仍把提高我党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作为一生的奋斗目标,他说:
“我就致力于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抱着至死不变的决心,不离开马克思主义,在个人的活动方面,决不做反党反人民的事情,决不参加任何别的党派组织,也决不为反动派的威胁、利诱的打击所屈服。”
之后李达在湖南大学担任教授,继续研究马克思主义科学。1927年,毛泽东在武昌举办了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宣传农民运动,李达应邀给农讲所学员讲授“社会科学概论”。那时李达已经意识到,自己擅长的就是理论研究,而革命斗争也离不开理论研究,他开始专门从事理论研究和教育工作。
大革命失败以后,李达先后在武昌、上海、北平、湖南、广西等地的大学里任教,仍教授唯物主义哲学,并写出了《辩证法唯物论教程》、《经济学大纲》、《社会学大纲》等著作。
当时在白色恐怖十分严重的国统区里宣传马克思主义,是可能要掉脑袋的,但李达十分注意斗争的灵活性和巧妙性,比如《社会学大纲》一书,虽然名为研究社会学,但里面的内容都是研究研究马克思主义科学,通过改名,他让这本书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各大书店和学校的课堂。
李达还专门给当时在延安的毛泽东寄了一本《社会学大纲》,毛泽东在收到这本书后极为兴奋,他在陕北阴暗的窑洞里,借着煤油灯微弱的光亮,把这本书整整看了10遍,并写下了一万多字的批注,他还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号召所有的党员干部都来学习这本书。
1939年,李达受冯玉祥将军的邀请来到重庆,为他的部下讲授马克思主义哲学。毛泽东与周恩来知道以后,专门委托李达的一个学生去问他是否愿意去延安,李达当即表示:“只要有一碗饭吃,我都愿意去。”
但当时负责中共南方局的负责人博古却误会了李达的意思,他认为李达是想和党谈条件,于是十分生气地说:“去延安干革命,还讲什么条件?”
于是李达错失了去延安的机会,于1939年9月离开重庆。后来周恩来知道以后,气愤地说:“干革命难道就不吃饭吗?李达这个话的意向是无条件地愿意去延安嘛!”毛泽东对此也感到十分惋惜。
但毛泽东一直没有忘记李达,1948年初,随着解放军在国内现场上的节节胜利,他专门给李达写信:
吾兄系本公司发起人之一,现公司生意兴隆,望速前来参与经营。
李达当然懂毛泽东的意思,但他当时身在长沙的国统区,要想到解放区绝非易事,毛泽东指示华南局一定要将李达安全护送过来。1949年4月16日深夜,李达在华南局的护送下,离开长沙去香港,然后乘英国的商船抵达天津,5月14日到达了北平。
5月18日,毛泽东在双清别墅接见了李达,两人已经20多年没见,都非常高兴。李达受国民党湖南省主席程潜所托,向毛泽东汇报了湖南的政治形势,转达了程潜决心起义、走和平解放之路的意思。毛泽东听了以后很高兴,他说李达这是立了大功。
当天李达和毛泽东聊到很晚,李达表示自己很后悔当年没有和毛泽东一起上井冈山,表示自己愧对党,愧对毛泽东,现在虽然已届花甲,身体也不大好,但一定要为建设新中国尽自己的力。
李达因为刚做完胃穿孔手术,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毛泽东就留他住下,还让他睡在自己的硬板床上,李达当然不肯,但毛泽东却说:“你晚上就在我的床上休息吧,我还要看书和办公,这是多年的习惯了。”李达这才接受。
新中国成立以后,党中央和毛泽东希望李达能够留在中央工作,但李达却多次要求回湖南从事教育工作,于是在1949年12月2日,他被任命为湖南大学的第一任校长。
当月李达又接到毛泽东的邀请,让他到中南海叙谈,当天刘少奇、林伯渠、李维汉等人也一起去了。李达在谈话中承认了自己当年脱党的错误,并提出了想再次入党的请求。
毛泽东对他说:“早年离开了党,这在政治上摔了一跤,是个很大的损失,往事不可咎,来者犹可追。”
但随后毛泽东也肯定了李达在脱党后一直坚持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而且推进了湖南的和平解放,对人民是有功的,这番中肯的评价让李达非常感激。
最后毛泽东拍板,同意李达重新入党,而且直接由中央办理,不要候补期,最后在刘少奇的介绍下,毛泽东、李维汉作为李达的历史见证人,李达终于重新入党了!
入党后的李达激动地说:“从此我‘守寡’的日子终于结束了,我感谢党对我的重视,使我重新回到党内来,我感到十分兴奋庆幸,决心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1953年,李达调任武汉大学校长,毛泽东每次来武汉,都会与他进行谈话。1956年7月,毛泽东又来到了武汉,他对陪同他的湖北省委副秘书长、省委书记处办公室主任梅白说:
“小梅,你到我身边工作,我很高兴。但不要什么都研究研究,审查审查。我知道,我是要遵守中央和省委为我制定的那些‘纪律’的。但我可有一句话说在前头,以后我来武汉时,有一个人,白天除了我上厕所外,随时可以来见。”
梅白试探性地问:“是不是李达同志?”
毛泽东高兴地说:“是的,只要他来,随时能见。”
有一次李达在见到毛泽东时,叫他“主席”,毛泽东连忙打断他:“以前我叫过你李主任吗?现在我叫过你李校长吗?你以前叫我润之,我叫你鹤鸣兄啊!”
李达又对毛泽东说:“我很遗憾呀,没有同你上井冈山,没有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
毛泽东却说:“你遗憾什么?你是黑旋风李逵,你比他还厉害。他只有两板斧,你有三板斧。理论界像胡适、梁启超这样的大人物,都挨过你的板斧,你在理论界跟鲁迅是一样的。”
李达走了以后,梅白问毛泽东:“您刚才说的那些话,能否发表出去?”
毛泽东说:“他是理论界的鲁迅,还要我评价什么?历史自有公论!”
这句话既是对李达最好的评价,也是他和毛泽东几十年来革命友谊的最好见证!
文人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