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封锁********

本期内容概要

《封锁》听胡兰成说张爱玲

导语 

    今天会讲胡兰成眼中的张爱玲，主要分三部分：第一是他跟张爱玲的相识，他对她的直观印象；第二是他对张爱玲文学见解的转述、旁观；第三就是他所描绘的张爱玲的性格、习惯，生活细节等等。

胡对张爱玲的初识印象 

    据胡兰成说他的感情自传《今生今世》，原来书名是张爱玲提的，而张爱玲的名字直到《民国女子》这章才出现。一开始就讲，胡兰成在苏青编的《天地》上读到《封锁》，就去信问苏青作者何人，后来在期刊上看到照片，就去拜访张爱玲。我们都知道张爱玲当天没有见他。后来张爱玲又到美丽园胡宅回访。

    胡说：「我一见张爱玲的人，只觉与我所想的全不对。」、「我连不以为她是美的，竟是并不喜欢她……」大概意思是说我甚至不以为她是美的。胡说，张个子太高，像个不成熟的女学生，大概衣着也贫寒。即便如此，胡兰成还是把他的最初印象转成了赞辞，说：「张爱玲的顶天立地，世界都要起六种震动。」、「我常时以为很懂得了什么叫惊艳，遇到真事，却艳亦不是那艳法，惊亦不是那惊法。」一坐五个小时，两个人又讲文章又问收入，也叙述各自的事情，尤其是胡讲他在南京的事情。

    细看《今生今世》，胡兰成对张爱玲的外貌描写不多，大多是比喻象征或抽象形容。他们肯定是一见钟情这没话说，接下来的日子几乎天天见面。在胡兰成记忆里，一个月总回上海一次住上八、九天，晨出夜归只看张爱玲。两人伴在房里，男的废了耕，女的废了织，也不出去玩，大多是谈文论艺。胡兰成形容张爱玲说：「我们两人在房里，好像『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我与她是同住同修，同缘同相，同见同知。爱玲极艳。她却又壮阔，寻常都有石破天惊。她完全是理性的，理性到得如同数学，它就只是这样的，不着理论逻辑，她的横绝四海，便像数学的理直，而她的艳亦像数学的无限。」两人终日在家谈论哲学跟艺术。胡的回忆不大真实吧？后来《小团圆》里其实有不少性描写，也许是虚构，也许是记忆，可是在《今生今世》里，连隐密的暗示文字也不多。

胡对张爱玲文学见解的转述，旁观 

    对我阅读张爱玲更有帮助的，是胡兰成纪录的张爱玲的文艺观点，有三点值得总结、注意。

    第一，中国文学比西洋文学好。胡兰成说：「一次我竟敢说出《红楼梦》、《西游记》胜过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或歌德的《浮士德》，爱玲却平然答道：『当然是《红楼梦》、《西游记》好。』」

    第二，学术理论应该被解构。胡兰成说：「我是受过思想训练的人，对凡百东西皆要在理论上通过了才能承认。我给爱玲看我的论文，她却说这样体系严密，不如解散的好，我亦果然把来解散了，驱使万物如军队，原来不如让万物解甲归田，一路有言笑。我且又被名词术语禁制住，有钱有势我不怕，但对公定的学术界权威我胆怯。」胡兰成本来就不是一个追求学术，讲究理论的人，何况又是男女恋爱期间，说什么理论？反过来，张爱玲后来在文章里阐述自己的文艺观，其实也挺有学术条理，逻辑性很强的。

    第三，张爱玲从趣味到观念上都喜欢民间艺术，不避俗，反对文艺腔。这让胡兰成印象非常深。他说张爱玲不喜欢钢琴，「又我自中学读书以来，即不屑京戏、绍兴戏、流行歌等，亦是经爱玲指点，我才晓得它的好……」

    胡兰成记载：「又我与她正在用我们自己的言语要说明一件事，她却会即刻想到一句文艺腔，脱口而出，注曰，这是时人的，两人都笑起来……」这段很重要，说明两人谈话当中，有一种对五四文艺腔的警觉跟反叛。至于胡兰成跟张爱玲的文学语言到底产生什么影响？这值得我们进一步研究。

胡所描绘的张爱玲的性格，习惯及生活细节 

    今天的最后部分，是胡兰成所描绘的张爱玲的个人隐私、生活习惯、行为细节。在胡兰成看来，张爱玲是个怪人。他说：「张爱玲喜闻气味，油漆与汽油的气味她亦喜欢闻闻。她喝浓茶，吃油腻熟烂之物。她极少买东西，饭菜上头却不悭刻，又每天必吃点心，她调养自己像只红嘴绿鹦哥。有余钱她买衣料与臙脂花粉。她还是小女孩时就有一篇文字在报上登了出来，得到五元，大人们说这是第一次稿费，应当买本字典做纪念，她却马上拿这钱去买了口红。」胡兰成甚至说：「我从来不见爱玲买书……」

    至于仪表，张爱玲一笑就张大嘴，走路跌跌撞撞，我们知道在其他场合她老被母亲教训。金钱方面，「爱玲的书销路最多，稿费比别人高，不靠我养她，我只给过她一点钱，她去做一件皮袄，式样是她自出心裁，做得来很宽大，她心里欢喜，因为世人都是丈夫给妻子钱用，她也要。」张爱玲跟苏青都主张女人应花男人钱，可是我们在胡兰成这里看到，花钱就是买了一件皮袄。我们先记下，以后再看看《小团圆》里是怎么写的。

    很多生活细节，胡兰成其实接受不了，他说：「爱玲种种使我不习惯。她从来不悲天悯人，不同情谁，慈悲布施她全无……」可是，胡兰成忘了，他第一次收到张爱玲的回信，写的就是：「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这期「细读张爱玲」就讲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