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胡兰成***********

本期内容概要 

胡兰成在《封锁》里看到什么？

导语 

    今天继续讲《封锁》，以及胡兰成为什么看了《封锁》要去追张爱玲。

胡兰成《封锁》中的思绪 

    因为战争空袭警报，车子不动了，车里一堆人在与世隔绝的电车里边无所事事。这时角落出现了男主角吕宗桢，他看到前面那个男的穿著西装裤、提着熏鱼，想到自己遵照太太指示到小胡同里买包子，接下来有段文字非常精彩：「一部份的报纸黏住了包子，他谨慎地把报纸撕了下来，包子上印了铅字，字都是反的，像镜子里映出来的，然而他有这耐心，低下头去逐个认了出来……」、「他从包子上的文章看到报纸上的文章，把半页旧报纸读完了，若是翻过来看，包子就得跌出来，只得罢了。」

    如果说食物代表物质需求，文章象征精神追求，这两种关系在不同文学里常有不同表现。鲁迅写的食物文章的矛盾是批判写实，张贤亮和郁达夫写的是浪漫的苦中作乐。张爱玲的《封锁》，用报纸包着包子，铅字印在包子上，是典型的现代主义的并置手法，文字与吃的关系从来没有这样肉贴肉、皮连皮，互相依存、互相颠覆。

    女主角吴翠远大学毕业年轻就留校服务，看上去是一帆风顺的好青年，实际上她很烦恼，学校里受气，家里也受气。吕宗桢和吴翠远，银行会计师与大学女助教，都属于社会中上层的人士，生活规规矩矩，要不是封锁，他们连考虑自己苦恼的时间也都没有。作家为了让这两个正常、正经的都市人，能够跳出各自的生命轨道，做一个短暂的精神冒险，就设计了暂时警报封锁这个特殊的布景，但还不够，作家还要为他们的接近制造一些临时的、特别的理由。

    吕宗桢看到一个莫名其妙想追他十三岁女儿的青年，为了逃避他，吕先生急忙换座位，突然坐在吴翠远身边。为了防止对方过来打招呼，吕先生故意伸出一条手臂放在翠远背后的窗台上，那年轻人一看，尊重老人隐私，就退步了。而翠远却莫名其妙进入了调情的角色。

    开始男主角并不怎么喜欢女的，但为了假装调情，摆脱目前的困境，他开始花言巧语，平常太模范的女的偶然被这么一说，反而有感觉了。一边是假装调情，一边则入戏了，接下来两人开始聊天，说着说着宗桢也流露真情，突然发现自己除了那些固定的身份以外，他还是个男人。总之在这封锁的电车中，一对不相识的男女，急速进入了情感关系。吕先生甚至说自己打算重新结婚，但并不准备离婚──请记住这里，女方对于男方提出多次结婚的问题没有立刻提出抗议。吕先生索性还问起翠远的年龄，说二十五，然后女人也不觉得吕先生三十五岁年纪太大。

    两人刚刚留了电话，封锁开放了。刚才说的那么好，差不多要谈「婚」论嫁，但是现在电车一开，男的就不见了。翠远烦恼地合上了眼，想着如果以后通电话，她还会怎么管不住自己。不料，「电车里点上了灯，她一睁眼望见他遥遥坐在他原来的位子上。她震了一震──原来他并没有下车去！她明白他的意思了：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整个的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这个结尾回到座位，是整个小说最震撼的一个点。当时读这篇小说的胡兰成看到了一个女作家或者说女人，对中年男人心思处境独到的了解跟同情。已婚，不是最大的问题；年龄，也是不最大的问题。胡兰成看完《封锁》，就去设法认识、拜访张爱玲。

对胡兰成的看法纷纭 

    文学圈、学术圈对胡兰成的看法分歧很大，很多人看不起他，因为他是汉奸，也有人讨厌他是因为他感情上背叛了张爱玲。但也有些作家学者私下或者公开表示非常欣赏胡兰成，尤其是他的散文。不管怎样，胡兰成当年《论张爱玲》跟迅雨的评论，的确是张爱玲研究史上很重要的文章。特别有意义的是，他在他的《今生今世》里有很多关于张爱玲的记载，具有参考价值。

    胡兰成生于1906年，年轻时一直在新文学运动的边缘，不太得志，跟文化主流也保持距离感。1937年第七军在广西边界抗日，他受聘办《柳州日报》，初露头角，然后加入了汪派背景的《中华日报》担任主编，写的是政论获得日方跟汪精卫的欣赏，这是他最得意的时期。后来胡兰因为写文章不符合汪精卫的意思，所以在跟张爱玲认识之前，他曾经被捕坐牢。他最有名的文章叫做《战难和亦不易》。读小说《封锁》是他获得释放以后不久。

个人觉得胡兰成的回忆当中有价值的是三个部分：

1.他跟张爱玲的相识，他的一些直观印象；

2.他对张爱玲文学见解的一些转述、旁观，

3.他描写张爱玲个人的一些性格、习惯、生活细节。

至于他跟张爱玲的婚恋故事，我们想放在后面，把「胡说」跟《小团圆》里的「张看」，对照起来读。

这期「细读张爱玲」就讲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