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1046【公元382年】苻坚全部精神被南征的军事计划所吸引,兴奋得每晚睡到半夜,即行惊醒

资治通鉴1046【公元382年】苻坚全部精神被南征的军事计划所吸引,兴奋得每晚睡到半夜,即行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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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版资治通鉴文稿 

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权翼说:“从前,子受辛(纣)暴虐无道,只因还有三个受人敬重的有爱心的人留在政府(三个有爱心的人【仁人】:子启【微子开】、子胥馀【箕子】、子干【比干】),姬发(周王朝一任王武王)为了他们,下令回军。而今晋国虽然衰微,却并没有大的罪恶暴行。谢安、桓冲,都是江表(江东)的伟大人物,君臣和睦,上下同心。以我观察,不可能夺取到手。”苻坚沉默很久,说:“各人谈各人的看法。”


太子宫左翼卫队长(太子左卫率)石越说:“今年,镇星紧守斗星,而福星正停留在古吴王国地区(江苏省南部)上空。如果讨伐它,上天定然降下大祸。而且,他们仗恃长江的险要,人民又服从政府领导,看情形不见得可以讨伐。”苻坚说:“从前,姬发讨伐子受辛,也曾冒犯当年福星,违背卜卦指示(《荀子》说:“姬发诛杀子受辛,东面迎太岁。”迎太岁,就是逆太岁。《尸子》说:“姬发讨伐子受辛,鱼辛劝阻说:‘岁星在北方,不可行动。’姬发不接受。”《史记·齐世家》:“姬发将伐子受辛,用龟壳卜卦,显出凶兆;风雨又忽然来临,大家全都恐惧,只姜子牙态度坚决,力劝姬发不要动摇,姬发遂开拔前进。”),上天的安排,我们凡人不容易知道。吴夫差(吴王国末任王)、孙皓(东吴帝国末任帝),都仗恃他们的长江大湖,最后不免灭亡。而今,我们武装部队人数之多,投下马鞭,足可使江水断流,有什么险要可以依仗?”石越说:“那三个国家(商王朝、吴王国、东吴帝国)的君王,全都荒淫凶暴,横行霸道,所以敌人消灭他们,容易得好像弯腰捡起东西。而今,晋国虽然没有可以称道的地方,但也没有滔天大罪。但愿陛下休兵养民,积蓄粮秣,等待有利时机。”大家纷纷陈述利害,很久不能获得一致结论。苻坚说:“这正是在路边盖房子,却征求过路人的意见,根本没有日期可以完成,不如由我自己决断。”


散会之后,苻坚单独把老弟、阳平公苻融留下来,对他说:“自古以来,参与决定大事的,政府中不过一二个高级官员而已,大家议论纷纷,徒使人三心二意,我现在跟你来裁决这件事。”苻融说:“讨伐晋国,有三大困难。一是:违反天意;二是:晋国没有可乘之机;三是:我们士卒不断作战,已筋疲力尽,有畏惧敌人的心理。凡是反对讨伐晋国的人,都是忠良,请陛下采纳。”苻坚脸色大变,说:“连你都是这个样子,我还指望谁?我们强大的武装部队,有百万之多,辎重武器,堆积如同大山。我虽然不是英明领袖,但也不是昏庸之辈。正应乘着百战百胜的余威,攻击快要灭亡的国度,为什么还要担心不能克服?何必留下这批残余的盗匪,成为帝国的外患!”苻融流泪说:“晋国之不可能消灭,理由至为明显。我们发动大规模战争,恐怕不能获得绝对安全的胜利。不过,我的忧虑,不仅仅如此,陛下恩待宠爱鲜卑人、羌人、羯人,他们的部队,布满京畿。这些人,都是帝国的仇敌,而太子(苻宏)却单独跟数万个老弱残兵留守京师(首都长安)。我恐惧的是,万一心脏地带或手肘下面发生突变,后悔已来不及。我愚昧顽劣,见解固然不配陛下采信,王猛可是一代豪杰,陛下常把他比作诸葛亮,难道不记得他临去世时的话(参考三七五年七月)?”苻坚不接受。而政府官员上书进言劝阻的十分众多。苻坚说:“我之攻击晋国,已经评估过双方强弱的形势,好像强风吹秋天的树叶!政府官员却都反对,我不了解为什么如此。”


太子苻宏说:“本年福星,正笼罩古吴王国疆域(江苏省南部),而晋国君王(司马昌明)又没有罪恶,攻击一旦开始,如果不能取胜,恐怕威名在外受损,财力在内枯竭,这是部属们最大的疑虑。”苻坚说:“从前,我消灭燕国(前燕帝国),也是冒犯福星(参考三七○年八月),结果大捷,上天的旨意,难以预知!秦王国消灭六国,难道六国君王每个都暴虐无道?”


冠军将军、首都长安市长(京兆尹)慕容垂向苻坚进言,说:“弱被强吞并,小被大消灭,是自然的道理,并不难以理解。陛下神明英武,上应天心,声威震动海外,强大的武装部队有一百万之多,韩信、白起一样的良将,充满政府,而巴掌大小的江南(晋帝国),孤单地违抗王命,不应该把它留给子孙解决!《诗经》说:‘提意见的人太多,所以不能成功。’陛下自己决断就够了,何必顾忌其他官员们的看法。司马炎(晋王朝一任帝)铲除吴国(东吴帝国),仗恃的不过张华、杜预两三个人罢了(讨论出兵东吴帝国事,参考二七九年八月),假如用表决的方法,接纳多数人的意见,怎么能统一全国?”苻坚大为高兴,说:“跟我共同定天下的,只你一人而已。”赏赐绸缎五百匹。


苻坚全部精神被南征的军事计划所吸引,兴奋得每晚睡到半夜,即行惊醒。阳平公苻融规劝说:“古人有言:‘知道满足,就不会受侮辱;知道适可而止,就不会失败。’(《老子》:“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自古以来,滥用兵力,永不停息地发动战争,没有不灭亡的。而且,我们事实上也是戎狄之人,中国的正统,一脉相传,不会落到我们之手。江东(晋帝国)虽然弱小,在那里苟延残喘,然而,中华正统所在,上天不会使他们灭绝。”苻坚说:“帝王宝座的传递,难道有一定之轨,非谁不行?只看谁有恩德,便是天意!刘禅(蜀汉帝国末任帝)难道不是汉王朝皇家的后裔?最后还不是被曹魏帝国消灭?你所以不如我,正是你没有消化能力,不知道多方面思考。”


苻坚对和尚道安(道安原在襄阳宣扬佛法,前秦帝国攻陷襄阳【参考三七九年二月】,把他送到长安),一向敬重。文武官员请道安有机会时,向苻坚游说。


十一月,苻坚跟道安同坐御车,在东御花园游览观赏。苻坚说:“我就要跟你南游吴越(江东),泛舟长江,前往沧溟大海,岂不是天下乐事?”道安说:“陛下上应天心,下统尘世,位居中原,控制四方,足够上比伊祁放勋(尧)、姚重华(舜)!何必冒着风吹雨打,去经营远方?而且,东南(江东)地势低凹潮湿,瘴气严重。姚重华南游而死,姒文命一去不返(姚重华是黄帝王朝最后一任君王,前二二○八年,以治水闻名后世的姒文命【禹】,把姚重华放逐到苍梧【湖南省宁远县南】,姚重华就死在苍梧境内的九嶷山。儒家学派把这次夺权,美化成禅让,把这次放逐,美化成巡狩。姒文命在位时,视察到会稽,逝世。四世纪时的会稽是浙江省绍兴市;前二十二世纪时的会稽,则在河南省伊川县。古代史学家因地名南移,把事迹也南移),怎么值得劳动​圣驾?”苻坚说:“上天降下这么多人,给他们遴选君王,接受文武百官管理,我怎么敢害怕辛苫,而使江南一小块地方,单单受不到上天恩德?假如你的话是真理,岂不是自古以来,帝王们都不从事战争!”道安说:“陛下一定要出征的话,也应该留在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派使臣把文告送到江南(长江以南),再命各将领统军继进,先礼后兵,他们(晋帝国)势将叩头称臣,陛下不必亲自去渡淮河、长江!”苻坚不接受。


资治通鉴原文 

尚书左仆射权翼曰:“昔纣为无道,三仁在朝,武王犹为之旋师。今晋虽微弱,未有大恶。谢安、桓冲皆江表伟人,君臣辑睦,内外同心。以臣观之,未可图也。”坚嘿然良久,曰:“诸君各言其志。”


太子左卫率石越曰:“今岁镇守斗,福德在吴。伐之,必有天殃。且彼据长江之险,民为之用,殆未可伐也!”坚曰:“昔武王伐纣,逆岁违卜。天道幽远,未易可知。夫差、孙皓皆保据江湖,不免于亡。今以吾之众,投鞭于江,足断其流,又何险之足恃乎!”对曰:“三国之君皆淫虐无道,故敌国取之,易于拾遗。今晋虽无德,未有大罪,愿陛下且案兵积谷,以待其衅。”于是群臣各言利害,久之不决。坚曰:“此所谓筑室道旁,无时可成。吾当内断于心耳!”


群臣皆出,独留阳平公融,谓之曰:“自古定大事者,不过一二臣而已。今众言纷纷,徒乱人意,吾当与汝决之。”对曰:“今伐晋有三难:天道不顺,一也;晋国无衅,二也;我数战兵疲,民有畏敌之心,三也。群臣言晋不可伐者,皆忠臣也,愿陛下听之。”坚作色曰:“汝亦如此,吾复何望!吾强兵百万,资仗如山;吾虽未为令主,亦非暗劣。乘累捷之势,击垂亡之国,何患不克,岂可复留此残寇,使长为国家之忧哉!”融泣曰:“晋未可灭,昭然甚明。今劳师大举,恐无万全之功。且臣之所忧,不止于此。陛下宠育鲜卑、羌、羯,布满畿甸,此属皆我之深仇。太子独与弱卒数万留守京师,臣惧有不虞之变生于腹心肘掖,不可悔也。臣之顽愚,诚不足采;王景略一时英杰,陛下常比之诸葛武侯,独不记其临没之言乎!”坚不听。于是朝臣进谏者众,坚曰:“以吾击晋,校其强弱之势,犹疾风之扫秋叶,而朝廷内外皆言不可,诚吾所不解也!”


太子宏曰:“今岁在吴分,又晋君无罪,若大举不捷,恐威名外挫,财力内竭,此群下所以疑也!”坚曰:“昔吾灭燕,亦犯岁而捷,天道固难知也。秦灭六国,六国之君岂皆暴虐乎!”


冠军、京兆尹慕容垂言于坚曰:“弱并于强,小并于大,此理势自然,非难知也。以陛下神武应期,威加海外,虎旅百万,韩、白满朝,而蕞尔江南,独违王命,岂可复留之以遗子孙哉!《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断自圣心足矣,何必广询朝众!晋武平吴,所仗者张、杜二三臣而已,若从朝众之言,岂有混壹之功乎!”坚大悦,曰:“与吾共定天下者,独卿而已。”赐帛五百匹。


坚锐意欲取江东,寝不能旦。阳平公融谏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自古穷兵极武,未有不亡者。且国家本戎狄也,正朔会不归人。江东虽微弱仅存,然中华正统,天意必不绝之。”坚曰:“帝王历数,岂有常邪!惟德之所在耳!刘禅岂非汉之苗裔邪,终为魏所灭。汝所以不如吾者,正病此不达变通耳!”


坚素信重沙门道安,群臣使道安乘间进言。十一月,坚与道安同辇游于东苑,坚曰:“朕将与公南游吴、越,泛长江,临沧海,不亦乐乎!”安曰:“陛下应天御世,居中土而制四维,自足比隆尧、舜,何必栉风沐雨,经略遐方乎!且东南卑湿,沴气易构,虞舜游而不归,大禹往而不复。何足以上劳大驾也!”坚曰:“天生烝民,而树之君,使司牧之,朕岂敢惮劳,使彼一方独不被泽乎!必如公言,是古之帝王皆无征伐也!”道安曰:“必不得已,陛下宜驻跸洛阳,遣使者奉尺书于前,诸将总六师于后,彼必稽首入臣,不必亲涉江、淮也。”坚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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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在古黄河溜达

    很多人劝阻苻坚征东晋,苻坚驳斥的理由逻辑上都能说通,实力上前秦这时候比东晋也是强一点,史书上这里详细记载反对意见,多半也是以结果导向往前推吧。

  • 酒舞久午

    几乎所有人都反对未必是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