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成长:第一章-童年-5

第一部-成长:第一章-童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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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很典型,虽然小女孩问的往往不完全是父亲所起的作用,或者在这方面父母表现得十分模棱两可。许多小女孩把垫子藏在她们的围裙底下,扮演怀孕,或者把布娃娃塞在裙子的褶里,让它掉到摇篮里,给它喂奶。男孩像女孩一样,赞赏怀孕的神秘;所有孩子都有一种“深入”的想象力,使他们预感到事物内部有秘密的财富;他们都对“嵌套”的奇迹十分敏感,布娃娃包藏着其他更小的布娃娃,盒子包含着其他盒子,画的中心以缩小的形式再套出画;当人们在他们的眼前展开蓓蕾,给他们看出壳的小鸡,或者在一盆水中展现“日本花”如何令人惊喜时,他们都很着迷。一个小男孩在打开一只充满小糖蛋的复活节彩蛋时,兴高采烈地叫道:“噢!一个妈妈!”让一个孩子从自己的肚子里出来,真像变魔术一样美妙。母亲看来拥有仙女的奇妙魔力。许多男孩感到遗憾,他们没有这样的特权;日后,如果他们偷走鸟蛋,踩踏幼苗,发狂地摧残周围的生命,这是对他们不能孕育出生命进行报复;而小女孩很高兴自己有朝一日能创造出生命。

除了玩布娃娃使这种希望具体化以外,家庭生活也给小女孩提供了肯定自我的可能性。大部分家务劳动是很小的孩子也能完成的;人们一般免除男孩干活;但允许、甚至要求他的姐妹扫地、除尘、拣菜、给婴儿洗澡、熬浓汤时看火。特别是,姐姐经常要做母亲的工作;要么出于方便,要么出于敌视和虐待心理,母亲把一大堆自己的职责都推到她身上;于是她过早地融合到严肃工作的世界中;意识到她的重要性,有助于她承担女性职责;但她却没有幸福的清闲和童年的无忧无虑;她过早地成了女人,过早地了解这种规定强加于人的限制;她在青春期就变成成年人,这给她的经历一种特殊性质。超负荷劳动的孩子,会过早地成为奴隶,被迫过没有快乐的生活。但如果只要求她付出力所能及的努力,她会像大人一样自豪地感到自己能派上用场,乐意分担大人的工作。由于从孩子到主妇没有巨大的距离,这种互相依赖是可能实现的。一个有职业专长的男人,在学徒时离开了童年阶段;对小男孩来说,父亲的活动极其神秘;在他身上,他日后要成为的那个男人刚具雏形。相反,母亲的活动小女孩是可以接触的,她的父母说:“她已经是一个小妇人了。”人们有时认为女孩比男孩早熟,实际上,如果她更早接近成年人阶段,这是因为这个阶段在大部分女人身上传统地是处于更为年幼的时期。事实是,她感到自己早熟,她对能在弟妹们身边起到“小妈妈”的作用感到满足;她乐意变得重要,她言之有理,下命令,显得对孩子圈中的弟弟们有优势,对母亲说话平起平坐。

尽管有这些补偿,她在接受给予她的命运时仍不无遗憾;她在成长时羡慕男孩的阳刚气。父母和祖父母有时隐藏不住他们更喜欢男性后裔而不是女性后裔;或者他们对男孩而不是对女孩表现出更多的爱,调查表明,大多数父母期望有儿子,而不是女儿。人们对男孩说话更加庄重、更加尊重,承认他们有更多的权利;男孩轻视女孩,他们自己玩耍,不接受女孩入伙,侮辱她们,他们私下里称她们是“娘儿们”,这个词激起了女孩小时候暗暗的屈辱感。在法国的男女合校里,男孩结伙故意欺负和虐待女孩。如果女孩想同他们竞争,同他们打斗,就会受到谴责。她们加倍羡慕男孩凸显自己的活动,她们有一种自发的愿望,要确定自身征服世界的能力,她们反抗给她们限定的低下处境。比如,她们要忍受不准爬树、爬梯子、上屋顶的禁令。阿德勒注意到,高低的概念十分重要,爬高的想法意味着精神优势,正如在大量英雄传说中所看到的那样;到达树顶、山峰,就是像主宰一样浮现于既定世界之上;在男孩中间,这常常是一个挑战的口实。女孩被禁止做这种英勇举动,坐在树下或大石下,看到耀武扬威的男孩站在她们之上,身心都感到低人一等。如果她在赛跑或跳高中落后,如果她在打架时被摔倒在地,或者干脆站在一旁,她也会有同样的感受。

孩子越成熟,其世界越扩展,男性的优势更确立。与母亲等同往往不再是一个满意的解决办法;如果女孩一开始接受女性的使命,并非她想放弃,正相反,这是为了支配;她想当主妇,因为她觉得主妇圈子有特权;但如果她的交游、她的学习、她的游戏、她的阅读,把她拉出母亲的圈子,她就会明白,世界的主宰不是女人,而是男人。这一发现—远远超过发现阴茎—不可抗拒地改变了她对自我的意识。

两性的等级首先出现在家庭的体验中;她逐渐明白,即使父亲的权威不是在日常生活中最明显地感觉到的,它也是至高无上的;由于它没有受到损害,就具有更多的光辉;即使事实上是母亲作为主妇掌管家事,她一般也能巧妙地突出父亲的意志;在重要时刻,她以他的名义,通过他,提出要求,进行补偿或者惩罚。父亲的生活围绕着神秘的威望,他在家里度过的时刻,他工作的房间,他周围的物件,他关注的事,他的嗜好,都具有神圣的性质。供养家庭的是他,他是家庭的负责人和家长。通常他在外工作,正是通过他,这个家跟世界其他地方沟通,他是这个充满冒险的、广袤的、困难重重的、美妙的世界的化身;他是超越,他是天主。【注】女孩正是在把她举起的有力臂膀中,在她紧紧依偎的有力身体中,感受到这一点。通过他,母亲被废黜了,如同伊希斯被“拉”这位神祇、大地被太阳所废黜一样。但是,这时孩子的处境深刻地改变了:她被指定有朝一日成为像她万能的母亲一样的女人—她永远不会是至高无上的父亲;把她与母亲联结在一起的纽带,是一种积极的好胜心—她从父亲那里只能被动地期待评价。男孩通过竞争的感觉去把握父亲的优越地位,而女孩带着无能为力的赞赏态度去忍受这种优越地位。我已经说过,弗洛伊德所谓的“恋父情结”,并非像他所说的是一种性欲,这是主体同意在顺从和赞赏中成为客体的深度退让。如果父亲对女儿表现出温柔,她会感到自己的生存得到极好的辩护;她拥有其他女孩难以获得的种种优异品质;她感到心满意足,被奉若神明。她可能整个一生都带着怀念去追寻这种充实与宁静。倘若她得不到这种爱,就可能永远感到自己是有罪的,该受惩罚;要么她可能到别处寻找对自身的评价,对父亲变得冷漠,甚至敌视。再说,父亲不是唯一掌握着世界钥匙的人,一切男人都分享男性的威望;不必把他们看做父亲的“替身”。祖父辈、兄长、叔叔舅舅、同伴的父亲、家庭的男性朋友、老师、教士、医生,都强烈地吸引着小姑娘。成年女性对男人表现出来的热烈敬意,足以把男人捧到很高的地位。【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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