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神话:第一章-7

第三部-神话:第一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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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本身是一个危险的猎物。在从水波中出现、像水沫般鲜活、像收获的庄稼般金黄的维纳斯身上,得墨忒耳得以继续存在;男人通过从女人身上得到的享受,将她占为己有,也在她身上唤醒还混沌不清的生育能力;他插入的和生育孩子的是同一器官。因此,在一切社会中,男人受到那么多的禁忌保护,对付女性的威胁。反过来则不同,女人没有什么要害怕男人,男人的性器官被看做是世俗的。男性生殖器可以提高到神的尊严地位,但在对它的崇拜中,没有加入任何恐惧因素,而在日常生活中,女人用不着从神秘主义角度上防备它;它对她来说仅仅是有利的。另外,值得指出的是,在许多母权制社会中,性关系十分自由,但这仅仅是在女人的童年时期、青春初期,这时性交还没有与生育的概念相连。马林诺夫斯基有点惊讶地叙述,一起自由地睡在“单身者之家”的年轻人,主动表达他们的爱情,这是因为未婚姑娘被看做不能生孩子,而性行为只是一种平静的世俗的乐趣。相反,她一旦结婚,丈夫就不应该再给她任何公开的爱的表示,他不应该碰触她,一切对他们亲密关系的暗示都是渎神的,这是因为这时她已经具有母亲的可怕本质,性交变成了神圣的行为。此后,性交被禁忌包围,行动要格外小心。耕地、播种和种植时,禁止性交,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不愿意让生殖力浪费在性交中,生殖力对庄稼丰收,因而对共同体的财产是必不可少的;正是出于对与生育有关的能力的尊重,人们下令要节欲。而在大多数情况下,禁欲保护着丈夫的生殖力;当男人出发去捕鱼、打猎,尤其准备去打仗时,实行禁欲;在同女人结合时,男性本原被削弱了,因此,每当他需要使用全部体力时,他必须避免与女人结合。人们寻思,男人对女人感到的恐惧是否来自一般而言性带来的恐惧,或者相反。人们看到,特别在《利未记》中,遗精被看做一种耻辱,虽然女人没有参与。在我们现代社会,手淫被看做一种危险和罪过,许多沉浸其中的孩子和年轻人,这样做时会感到可怕的焦虑。社会的干预,特别是父母的干预,使这种孤独的乐趣成为一种恶习,可是,不止一个年轻小伙子本能地受到开头几次射精的惊吓,流血或者射出精液,凡是他自身的物质的排泄都令他不安,是他的生命、他的“神力”离他而去。然而,即使主观上一个男人可以在女人不在场的情况下经历肉欲的体验,客观上,女人还是牵连到他的性欲中,正如柏拉图在两性人的神话中所说的,男性的机体也预示了女人的机体。他在发现自己的性器官的同时,也发现了女人,即令她没有在肉体上,也没有在想象中委身于他;反过来,女人在作为性的象征时是可怕的。人们永远不能把生命经验的内在一面同超越的一面分开:我所害怕或者期待的,总是我自己的存在的一个化身,但是任何东西只有通过不是我的东西才能到达我身上。非我与遗精相连,与阴茎勃起相连,如果不是以女人的准确形象,至少作为自然和生命出现,个体感到被外来的魔力控制。因此,他对女人的感情的双重性也出现在他对自己的性器官的态度上:他为此而骄傲,他嘲笑它,他感到羞耻。小男孩挑战似的将他的阴茎与他的伙伴们的阴茎相比;它的第一次勃起令他骄傲,同时又使他害怕。男人让人把他的性器官看做超越性和力量的象征;他同时从横纹肌中和从一种魔力中引以为荣,这是一种自由,充满了自由向往的既定的全部偶然性;他正是受到这种矛盾的外表迷惑;不过他怀疑是圈套;他以为通过这个器官自我确立,这个器官却不服从他;它由于欲望得不到满足而难受,意想不到地勃起,有时是在梦中卸除负担,表现出一种可疑的、任性的生命力。男人以为使精神战胜生命,使主动战胜被动;他的意识让自然保持距离,他的意志则改变自然,但是在性器官的形象中,他重新找到生命、自然和被动。叔本华写道:“性器官是意志的真正中心,其相反的一极是大脑。”他所称为意志的东西,是对生命的依恋,是痛苦和死亡,而大脑是思想,它在呈现生命的同时也摆脱生命,性羞耻,据他看来,就是我们在对肉欲愚蠢的迷恋面前感到的羞耻。即使人们拒绝他的理论固有的悲观主义,他在性器官—大脑的对立中看到人的二元性表现是对的。人作为主体,确定世界,他待在自己确定的世界之外,让自己成为世界的主宰;如果他把自己把握为肉体,把握为性器官,他就不再是自主的意识,透明的自由,他介入世界,就是一个有限的、要消亡的客体。无疑生育行为超越了身体的界限,但在同一时刻,它又设立这些界限。作为生殖之父的阴茎,与母体的子宫是对称的;男人来自女人肚子里受到供养的胚胎,本身又是胚胎的承载者,通过这一给予生命的种子,他自己的生命否认自身。黑格尔说:“孩子的出生,是父母的死亡。”射精是死亡的许诺,它确定了物种,与个体对立;性器官的存在及其主动性否定了主体引以为荣的特殊性。这样用生命否定精神,使性器官成为耻辱的对象。男人在把男性生殖器看做超越性和主动性,看做将他者变为己有的方式的情况下,颂扬男性生殖器;而当他在其中只看到一个被动的肉体,因为这肉体,他成为生命看不见的力量的玩偶时,他又对生殖器感到羞耻。这种羞耻会隐藏在讽刺中。他人的性器官很容易引起笑声;由于阴茎勃起模仿一种自然的动作,却并非自愿,所以常常显得可笑;生殖器官一旦显露,一旦提及,就引起快乐。马林诺夫斯基叙述,在和他一起生活的野蛮人中,只要一说出这些“可耻部分”的名字,就会引起抑制不住的笑声;许多粗俗的玩笑,都仅仅是些基本的文字游戏。在有些原始人中,在给园子锄草的日子里,女人有权残暴地侵害任何一个冒冒失失闯进村子的外来人;她们往往群起而攻之,把他打得半死,部落的男人嘲笑这种业绩;经过这种侵害,受害者成为被动的依附性的肉体;他被女人占有了,而且通过她们,被她们的丈夫占有了;而在正常的性交中,男人却想确立自己为占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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