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版资治通鉴原文
王敦命钱凤及冠军将军邓岳、前将军周抚等,率军直指京师。王含对王敦说:“这是我们的家事,我当亲自前往。”王敦遂命王含当元帅。钱凤等问说:“大功告成之日,怎么处置天子?”王敦说:“司马绍还没有南郊祭祀天神,怎么能称天子?只尽你的力量,保护东海王(司马冲)跟裴妃(“八王之乱”最后一王东海王司马越的正妻)。”遂上书要求诛杀奸臣温峤等,用此作为借口。
秋季,七月二日,王含等水陆军混合兵团五万人,挺进到江宁(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西南江宁乡)秦淮河南岸,首都人心震恐。温峤把部队调到秦淮河北岸,纵火烧毁朱雀桥,先挫折王含军的锐气,王含等攻势果然受到阻挠,不能渡过秦淮河。皇帝司马绍打算亲自率军攻击,听说朱雀桥已断,十分恼怒。温峤说:“现在,中央军力量单薄,所征调的部队还没有赶到。如果匪徒突然冲进皇城,将危害国家!到时候皇家祭庙都不能保全,岂可爱惜一座小桥?”
宰相王导,写信给叛军元帅王含,说:“最近,我问候最高统帅的病情,有人说已经逝世。不久之前,才知道钱凤下令动员,打算满足奸逆欲望。我认为你一定会加以镇压,使他不能称心如意,回军武昌基地。想不到你却跟一群狗羊之辈,一齐东下。你这次的举动,莫非认为跟从前最高统帅当年的举动(参考前年【三二二年】正月)一模一样?当初,奸邪扰乱政府(指刁协、刘隗),人心愤愤不平,包括我在内,都盼望逃亡自救。而今已非当年,最高统帅驻防于湖,逐渐失去人心,正人君子们恐惧不安,市井小民劳苦疲惫。最高统帅临终的时候,把重任交给王应。王应这小娃,才断奶几天?而且,再从当代声望上观察,他怎能继承宰相高位?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哪个宰相是由娃儿当的?凡是有耳朵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种篡夺政权的非常措施,不是一个臣属应做的事。先帝(七任帝司马睿)使帝国中兴,仁爱仍遗留民间。现在的圣主(八任帝司马绍)聪明智慧,恩泽广被朝野。你却愚妄地打算叛变,天下所有臣属,谁不愤怒叹息!我们家门之内,男女老幼,都受到国家厚恩,面对你今天所做的这桩事,我会毫无顾忌地担任六军统帅。宁当忠臣而死,不当无赖求生。”王含不做回答。
有人向中央建议,认为:“王含、钱凤的军力超过中央部队百倍,苑城(台城)既小而又不够坚固,最好乘敌人阵地还没有坚固,皇上应亲自出击。”郗鉴反对,说:“那群叛徒横冲直撞,势不可当;可以用谋略把他们击败,难以硬碰硬对决。而且,王含等号令不能统一,官兵大肆抢劫,居民们仍记得前年(三二二年)那场灾难,人人都会严密防守自保。我们顺应人心,他们却是叛逆,在这种形势下,何必发愁不能取得胜利。匪徒集团没有长程计划,像发疯狂奔的群猪一样,唯一的盼望就是追求一次总的决斗。如果僵持的时间太久,忠臣义士一定醒悟,使智慧和力量,都可施展。现在,用我们弱小疲惫的军队,向强大的贼寇挑战,企图在一天之中决定胜负,在呼吸之间分别成败,万一发生意外的失误,即令有申包胥那样的人,为大义奔走(《左传》〈前五○六年〉:吴王国大军攻陷楚王国首都郢都【湖北省江陵县】,楚王国十三任王【昭王】芈轸,逃亡随国【湖北省随州市】,楚王国国务官【大夫】申包胥前往秦国求援,秦国拒绝,申包胥靠着宫墙而哭,哭声日夜不停,七天七夜不进饮食,秦国十四任国君哀公【名不详】感动,遂出军攻击吴王国占领军,楚王国得以复存),又怎能挽回过去!”司马绍遂停止。
司马绍率各路兵马进驻南皇堂。
七月三日,司马绍乘夜征集敢死队壮士,派将军段秀、中军将军府军政官(中军司马)曹浑等,率武装士卒一千人,渡秦淮河而南,乘王含军不备,发动攻击。黎明时分(七月四日),在越城(建康城南)决战,大破王含军,斩王含军前锋官何康。段秀,是段匹
的老弟(段匹,参考三二一年三月)。
王敦接到王含战败消息,吼叫说:“我这个哥哥,简直是一个糟老太婆!家门衰落,大势已去。”对军事参议官(参军)吕宝说:“我只有亲自出征。”挣扎着要起床,可是体力已无法支持,只好再躺下。王敦知道寿命已到终点,对舅父、宫廷供应部长(少府)羊鉴跟儿子王应说:“我死之后,王应就宣布登基称帝,先行设置文武百官,再办丧事。”王敦不久逝世(年五十九岁),王应保守秘密,不对外发出讣闻,把王敦的尸体用席子裹起来,外面用蜡涂满密封,埋葬在议事厅中央,然后跟诸葛瑶等日夜饮酒、玩女人,大为欢乐。
皇帝司马绍命吴兴郡(浙江省湖州市)人沈桢游说沈充(时在吴兴郡),承诺给沈充当最高监察长(司空)。沈充说:“三公(三司),是国家观瞻所系,我怎能有资格担任?贿赂太重,说话太甜,是古人最畏惧的事。何况,大丈夫跟人共同开创事业,应该始终如一,岂可以中途改变?这样做,天下还有谁信赖我?”仍出动军队,直指建康。皇族事务部长(宗正)虞潭,因患病请假,回故乡会稽郡疗养,得到消息,就在馀姚聚众起兵,讨伐沈充。皇帝司马绍任命虞潭兼会稽郡郡长。前安东将军刘超、宣城郡(安徽省宣城市)郡长钟雅,也先后聚众起兵,讨伐沈充。义兴郡(江苏省宜兴市)人周蹇(音jiǎn【剪】),击斩王敦任命的郡长刘芳;平西将军祖约(豫州州长),驱逐王敦任命的淮南郡(寿春·安徽省寿县)郡长任台。
资治通鉴文稿
敦使钱凤及冠军将军邓岳、前将军周抚等帅众向京师。王含谓敦曰:“此乃家事,吾当自行。”于是以含为元帅。凤等问曰:“事克之日,天子云何?”敦曰:“尚未南郊,何得称天子!便尽卿兵势,保护东海王及裴妃而已。”乃上疏,以诛奸臣温峤等为名。秋,七月,壬申朔,王含等水陆五万奄至江宁南岸,人情恟惧。温峤移屯水北,烧朱雀桁以挫其锋,含等不得渡。帝欲新将兵击之,闻桥已绝,大怒。峤曰:“今宿卫寡弱,征兵未至,若贼豕突,危及社稷,宗庙且恐不保,何爱一桥乎!”
司徒导遗含书曰:“近承大将军困笃,或云已有不讳。寻知钱凤大严,欲肆奸逆;谓兄当抑制不逞,还蕃武昌,今乃与犬羊俱下。兄之此举,谓可得如大将军昔年之事乎?昔年佞臣乱朝,人怀不宁,如导之徒,心思外济。今则不然。大将军来屯于湖,渐失人心,君子危怖,百姓劳弊。临终之日,委重安期;安期断乳几日?又于时望,便可袭宰相之迹邪?自开辟以来,颇有宰相以孺子为之者乎?诸有耳者,皆知将为禅代,非人臣之事也。先帝中兴,遗爱在民;圣主聪明,德洽朝野。兄乃欲妄萌逆节,凡在人臣,谁不愤叹!导门户小大受国厚恩,今日之事,明目张胆,为六军之首,宁为忠臣而死,不为无赖而生矣!”含不答。
或以为“王含、钱凤众力百倍,苑城小而不固,宜及军势未成,大驾自出拒战”。郗鉴曰:“群逆纵逸,势不可当,可以谋屈,难以力竞。且含等号令不一,抄盗相寻,吏民惩往年暴掠,皆人自为守。乘逆顺之势,何忧不克!且贼无经略远图,惟恃豕突一战;旷日持久,必启义士之心,令智力得展。今以此弱力敌彼强寇,决胜负于一朝,定成败于呼吸。万一蹉跌,虽有申胥之徒,义存投袂,何补于既往哉!”帝乃止。
帝帅诸军出屯南皇堂。癸酉夜,募壮士,遣将军段秀、中军司马曹浑等帅甲卒千人渡水,掩其未备。平旦,战于越城,大破之,斩其前锋将何康。秀,匹磾之弟也。
敦闻含败,大怒曰:“我兄,老婢耳!门户衰。世事去矣!”顾谓参军吕宝曰:“我当力行。”。因作势而起,困乏,复卧,乃谓其舅少府羊鉴及王应曰:“我死,应便即位,先立朝廷百官,然后营葬事。”敦寻卒,应秘不发丧,裹尸以席,蜡涂其外,埋于厅事中,与诸葛瑶等日夜纵酒淫乐。
帝使吴兴沈桢说沈充,许以为司空。充曰:“三司具瞻之重,岂吾所任!币厚言甘,古人所畏也。且丈夫共事,终始当同,岂可中道改易,人谁容我乎!”遂举兵趣建康。宗正卿虞潭以疾归会稽,闻之,起兵馀姚以讨充,帝以潭领会稽内史。前安东将军刘超、宣城内史钟雅皆起兵以讨充。义兴人周蹇杀王敦所署太守刘芳,平西将军祖约逐敦所署淮南太守任台。
蛙兄劳动节依然在工作辛苦辛苦!劳动节快乐!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