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924【公元324年】皇帝司马绍回宫,大赦,只不赦王敦党羽。

资治通鉴924【公元324年】皇帝司马绍回宫,大赦,只不赦王敦党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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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版资治通鉴文稿 

沈充率一万余人跟王含的大军会师。军政官(司马)顾飏向沈充献计,说:“我们要建立伟大的事业,而皇上已扼住我们的咽喉,锐气已挫,士气日渐低落,僵持的日子一久,定然招来大祸,失败到底。如果现在就破坏堤防闸门,把玄武湖的水灌进皇城,我们乘着水势,用舰队攻击,这是上策;利用我们刚刚抵达时的锐气,跟西方(王含军)部队合军,分成十路,同时进攻,我们人多,对方人少,依照常理,一定可以把敌人摧毁,这是中策;为了转祸为福,召请钱凤举行军事会议,就在座上击斩钱凤,向中央投降,这是下策。”沈充都不能采用。顾飏发现已不可救药,遂悄悄逃走,回到吴国(江苏省苏州市)。


七月十七日,兖州州长刘遐、临淮郡郡长苏峻等,率精锐部队一万人抵达,皇帝司马绍等不到天亮,深夜召见二人慰劳,分别赏赐将士。沈充、钱凤,乘这两支北方部队刚到,正疲劳困乏之际,发动攻击。


七月二十五日晚上,沈充、钱凤从竹格渚(朱雀桥南)渡秦淮河。政府中央军事总监(护军将军)应詹、建威将军赵胤等抵抗,失利。沈充、钱凤抵达宣阳门(建康都用洛阳城中门名。宣阳门,南面中门),铲除政府军的阻挠工事栅栏拒马,将再发动攻击,刘遐、苏峻从南塘(秦淮河之南)突然出现,拦腰进攻,大破沈充、钱凤联军,叛军被迫跳到秦淮河淹死的有三千人。刘遐紧追,再在青溪(流经建康城东)击败沈充。寻阳郡(江西省九江市)郡长周光,听说王敦起兵,率一千余人追随王敦助战,既到大营,求见王敦,王应声称王敦有病,抱歉不能见面。周光退出后,说:“我这么远前来,而竟不接见,王敦恐怕已死。”立刻找到老哥周抚,警告说:“王敦已死,你为什么跟钱凤在一起当贼!”大家全吃一惊。


七月二十六日,王含纵火焚烧大营,乘夜逃亡。


七月二十七日,皇帝司马绍回宫,大赦,只不赦王敦党羽。命庾亮督促苏峻等到吴兴郡追捕沈充,命温峤督促刘遐等到江宁追捕王含、钱凤,再命其他将领分道追捕他们的党羽。刘遐部队蛮横放肆,奸淫掳掠,温峤责备刘遐说:“上天帮助忠顺,所以王含受到征剿灭绝,你怎么可以利用别人作乱的机会,自己也参与作乱!”刘遐惶恐道歉。


王含打算投奔荆州(州政府设江陵【湖北省江陵县】)州长王舒(王敦堂弟),王应说:“不如投奔江州(州政府设武昌)。”王含说:“最高统帅平常跟王彬(江州州长)之间,相处得那么不愉快,怎么能投奔他?”王应说:“正因为如此,才投奔他。王彬叔父在最高统帅声势最强大时,敢于主持正义,表示相反的意见,这是普通人办不到的事。而今眼看到我们困难危险,一定怜悯同情,会对我们保全。王舒小心谨慎,岂能有出人意料的担当?”(胡三省原注:“王应的见解,出乎寻常,这大概就是王敦选择他当后嗣的原因。”王彬事,参考前年【三二二年】三月二十三日、去年【三二三年】四月。)王含不肯听信,遂往荆州。王舒派军队迎接,把王含、王应父子,捆绑起来,投入长江淹死。王彬听说王应有来投奔的意思,秘密准备船只在江边等候,而王应竟没有来,深感遗憾。钱凤逃到阖庐洲(长江中一险要岛屿),周光斩钱凤,把人头送到宫门,用以赎罪。沈充匆匆逃亡,中途迷失道路,阴差阳错地走到从前旧部吴儒的家。吴儒殷切招待,然后把他引进夹墙内躲藏,向沈充奸笑说:“三千户人家的侯爵,已到我手(当时的赏格是:斩钱凤,封五千户侯爵;斩沈充,封三千户侯爵)。”沈充说:“你如果能在道义上救我一命,我家一定对你有厚重的报答。如果贪图封侯的小利出卖我,我固然要死,但你全族不保。”吴儒不理,遂斩沈充,亲自带到首都建康呈献赎罪。王敦所掀起的战乱,全部平息。沈充的儿子沈劲,受连坐处分,应该诛杀,同乡钱举把他藏匿起来,得以免死。后来,沈劲报复,屠灭吴儒全族。


有关单位挖出王敦的尸体,剥下冠帽衣服焚毁,使尸体下跪,砍下人头,跟沈充的人头,一同悬挂朱雀桥上。郗鉴报告司马绍说:“从前,诛杀杨骏(参考二九一年三月)等,都是先受国家法律制裁,然后交由家属安葬。我认为国法已经在上执行,私人的道义应准在下奉守。最好准许王敦家属收葬,才是宽大的正道。”司马绍批准。宰相王导等,都因讨伐王敦的功劳,受到封爵和赏赐。


周抚跟邓岳一起逃亡,周光打算只帮助老哥周抚,单逮捕邓岳。周抚大怒说:“我跟邓岳是一伙的,为什么不先杀我!”正巧,邓岳来到,周抚奔出大门,遥遥向邓岳呼喊:“为什么不快逃,而今,骨肉手足都要谋害,何况对付别人!”邓岳急掉转船头离开,跟周抚一块逃到西阳郡(湖北省黄州市)蛮夷中。明年(三二五年),皇帝下诏赦免王敦党羽,周抚、邓岳出山自首,免除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已亡故的吴国郡长张茂的妻子陆女士,倾家荡产,率张茂的旧有部众,充当先锋,讨伐沈充,替丈夫复仇(参考前年【三二二年】二月)。沈充失败后,陆女士前往皇宫上书,为丈夫张茂不能尽到克制叛逆的责任,请求降罪。皇帝司马绍下诏,追赠张茂“交通部长”(太仆)。


有关单位奏请:“王彬等,凡是王敦的亲族,都应免除官职。”司马绍下诏:“宰相王导,大义灭亲,即令犯错,再过一百世也要宽恕,何况王彬等,都是王导的近亲!”一律不问。司马绍再下诏:“王敦的助理官员,全部罢黜。部下属员,全都剥夺政治权利。”温峤上书反对,说:“王敦刚愎自用,性情凶暴,随意杀人,毫不怜惜。中央不能控制,骨肉亲人也说不进话。身在他所管辖的单位之中,都陷于死亡的恐惧。所以人们不敢开口,走到路上,朋友碰面,也只敢互望一眼。这正是贤人君子的穷途末路,只有后退一步,假装糊涂。探讨他们的本意,岂愿如此。像陆玩、刘胤、郭璞之辈,曾经向我说过他们的痛苦,所以知道得比较详尽。我的建议是:如果有人附和,甚至诱导王敦,行为凶恶狂悖,自应该依照法令处罚。如果身不由己,误陷圈套,则应宽厚相待。我认为,像陆玩那样的忠诚,陛下早已听说,却受到跟盗贼同等的惩处,我假使沉默不语,实辜负他一片真诚,只有依照陛下仁慈的圣心裁夺。”郗鉴认为:“从前的君王,创立君臣之间的规范,为节义而死,最是尊贵。王敦的幕僚部属,虽然多数受到逼迫,然而,进一步不能阻止他的阴谋,退一步又不能脱身远逃。依照古代法律,应受大义责备。”司马绍最后采纳温峤建议。


资治通鉴原文 

沈充帅众万馀人与王含军合,司马顾飏说充曰:“今举大事,而天子已扼其咽喉,锋摧气沮,相持日久,必致祸败。今若决破栅塘,因湖水以灌京邑,乘水势,纵舟师以攻之,此上策也;藉初至之锐,并东、西军之力,十道俱进,众寡过倍,理必摧陷,中策也;转祸为福,召钱凤计事,因斩之以降,下策也。”充皆不能用,飏逃归于吴。


丁亥,刘遐、苏峻等帅精卒万人至,帝夜见,劳之,赐将士各有差。沈充、钱凤欲因北军初到疲困击之,乙未夜,充、凤从竹格渚渡淮。护军将军应詹、建威将军赵胤等拒战,不利,充、凤至宣阳门,拔栅,将战,刘遐、苏峻自南塘横击,大破之,赴水死者三千人。遐又破沈充于青溪。


寻阳太守周光闻敦举兵,帅千馀人来赴。既至,求见敦。王应辞以疾。光退曰:“今我远来而不得见,公其死乎!”遽见其兄抚曰:“王公已死,兄何为与钱凤作贼!”众皆愕然。


丙申,王含等烧营夜遁。丁酉,帝还宫,大赦,惟敦党不原。命庾亮督苏峻等追沈充于吴兴,温峤督刘遐等追王含、钱凤于江宁,分命诸将追其党与。刘遐军人颇纵虏掠,峤责之曰:“天道助顺,故王含剿绝,岂可因乱为乱也!”遐惶恐拜谢。


王含欲奔荆州,王应曰:“不如江州。”含曰:“大将军平素与江州云何,而欲归之?”应曰:“此乃所以宜归也。江州当人强盛时,能立同异,此非常人所及,今睹困厄,必有愍恻之心。荆州守文,岂能意外行事邪!”含不从,遂奔荆州。王舒遣军迎之,沉含父子于江。王彬闻应当来,密具舟以侍之;不至,深以为恨。钱凤走至阖庐洲,周光斩之,诣阙自赎。沈充走失道,误入故将吴儒家。儒诱充内重壁中,因笑谓充曰:“三千户侯矣!”充曰:“尔以义存我,我家必厚报汝。若以利杀我,我死,汝族灭矣。”儒遂杀之,传首建康。敦党悉平。充子劲当坐诛,乡人钱举匿之,得免;其后劲竟灭吴氏。


有司发王敦瘗,出尸,焚其衣冠,跽而斩之。与沈充首同悬于南桁。郗鉴言于帝曰:“前朝诛杨骏等,皆先极官刑,后听私殡。臣以为王诛加于上,私义行于下,宜听敦家收葬,于义为弘。”帝许之。司徒导等皆以讨敦功受封赏。


周抚与邓岳俱亡,周光欲资给其兄而取岳。抚怒曰:“我与伯山同亡,何不先斩我!”会岳至,抚出门遥谓之曰:“何不速去!今骨肉尚欲相危,况他人乎!”岳回舟而走,与抚共入西阳蛮中。明年,诏原敦党,抚、岳出首,得免死禁锢。


故吴内史张茂妻陆氏,倾家产,帅茂部曲为先登以讨沈充,报其夫仇。充败,陆氏诣阙上书,为茂谢不克之责;诏赠茂太仆。


有司奏:“王彬等敦之亲族,皆当除名。”诏曰:“司徒导以大义灭亲,犹将百世宥之,况彬等皆公之近亲乎!”悉无所问。


有诏:“王敦纲纪除名,参佐禁锢”温峤上疏曰:“王敦刚愎不仁,忍行杀戮,朝廷所不能制,骨肉所不能谏;处其朝者,恒惧危亡,故人士结舌,道路以目,诚贤人君子道穷数尽,遵养时晦之辰也。原其私心,岂遑晏处!如陆玩、刘胤、郭璞之徒常与臣言,备知之矣。必其赞导凶悖,自当正以典刑;如其枉陷奸党,谓宜施之宽贷。臣以玩等之诚,闻于圣听,当受同贼之责;苟默而不言,实负其心,惟陛下仁圣裁之!”郗鉴以为先王立君臣之教,贵于伏节死义。王敦佐吏,虽多逼迫,然进不能止其逆谋,退不能脱身远遁,准之前训,宜加义责。帝卒从峤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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