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投资是终生的修行】- 投资中的决策模型（下）

上面的这些观点听起来振振有词，不过，反对这个观点的也大有人在，有些还是投资界的大神。最著名的就是股神巴菲特和他的终生伙伴芒格先生了。他们所管理的投资公司伯克希尔哈撒韦，从1965年到2014年的50年中，有42年的表现优于市场平均值，也就是“击败了市场”。在1964年该公司的1美元到了2016年的价值超过1万美元。而作为市场平均收益的参考值，同时间内投资美国标准普尔500指数的1美元价值大约为23美元。 

曾经有一个评论家总是坚持巴菲特和芒格先生纯粹是靠运气，因为没有人能靠本事击败市场。于是人们进行了计算，假设巴菲特和芒格纯粹是撞大运，五五开的胜率，那么在50年内平均应该有25年战胜市场，已知标准差是3.5年，而42年比平均值25年多了17年，这个数值比4个标准差还要高，将近5个标准差，对应的概率是百万分之一。所以可以完全排除运气的因素。这两位加起来接近两百岁的老人，用他们的人生智慧证明：“谁说不能持续战胜市场的？请看我们的业绩” 

说到底，巴菲特和芒格先生从来都不认为市场是永远有效的。他们的信心来自何处呢？巴菲特今年九十岁了，我们得请出他在19岁时所拜的老师，被称为“华尔街之父”的本杰明.格雷厄姆先生。

说格雷厄姆先生是投资行业的教父并不为过，他比马科维茨教授大33岁，出生于1894年。他主张的投资理念明确反对后来被称为“有效市场”的这类观点，在格雷厄姆看来，股票市场从来就不是一个滴水不漏、毫无破绽的武功高手，而是一个普通人，他打了个比方叫“市场先生”。这位先生性情古怪多变，时而躁狂激动兴奋异常，时而又抑郁沉沦万念俱灰。他每天都愿意和你做交易，卖给你股票或者收购你的股票。但他的出价忽高忽低，有时是个公道的平常价，有时会卖个天价忽悠你做冤大头，有时他又一时糊涂亏本大甩卖。但市场先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不会对他的出价进行任何解释，是否交易全看你自己的判断。

格雷厄姆的主张是：耐心等待市场先生犯糊涂的时候再进行交易。为了说明这个观点，他进一步创造了一个词叫做“安全边际”，他假设每一支股票都有一个“内在价值”，说白了就是抛开投资者当下的追捧或者踩踏，这只股票到底值个几斤几两，显然，这是由这家企业当下和未来赚取利润的实力决定的。 

股票的价格是内在价值的外在表现，总是围绕着内在价值漂移。而所谓安全边际，就是当价格低于内在价值的时候，中间的这个差距空间。这个空间越大，投资就越安全，潜在收益也更高。好比一瓶矿泉水的内在价值是1块，如果出于某种原因4毛钱就能买到，那么就有6毛钱的安全边际。当然，这种情况在现实中非常罕见，所以在格雷厄姆所主张的“价值投资”理念中，耐心和自律是个很重要的因素。 

巴菲特和芒格先生正是继承并发扬了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理念，在50年内的42年击败市场，成为世界富豪。他们认为市场并不有效，甚至也不太赞成“投资组合理论”。巴菲特先生曾经说：

“分散投资是对无知的一种保护。如果你知道你在干什么，那么就不需要过度的分散。” 

好了，听到这里可能你有点糊涂了，“到底”哪种说法是对的呢？ 

实际上，对于像金融市场这样高度不确定的现象，没办法简单给出唯一的“到底是什么”的答案，往往需要结合一对相互矛盾的模型，才能更加看清复杂的现象。这就好像历史上人们对“光到底是什么”的认识，要同时采用“波动”和“粒子”这两种相互矛盾的模型，才能解释清楚现实中光的现象。 

股票市场就是这样，从长远看，市场确实是有效的，股票的价格最终都会反映股票的分量，所以格雷厄姆说“市场从长远看是一台称重机器”；而从短期或者局部看，市场可能是非常无效的，投资者根本就不是经济学中假设的“理性人”，而是好像在选秀节目大呼小叫给明星拉票的粉丝，甚至说是“脑残粉”也并不为过。这样在一阵阵的喝彩或者谩骂中价格可能完全脱离了内在价值，从而产生了正的或者负的“安全边际”。所以格雷厄姆又说“市场从短期看是一台投票机”。

而对于像我们这样想追求幸福生活的普通人来讲，计算内在价值以及随时跟踪价格恐怕都不太现实，巴菲特和芒格能做到的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甚至是，几乎没人能做到。所以，我们最好还是用“有效市场假设”这个模型来看待真实的市场。做适当的分散投资，比如购买指数基金，长期持有，把回报的期待值设为获得市场的平均收益。实际上，这也是巴菲特先生对绝大多数普通投资者的建议。

但是，如果你不满足于平均收益，而且也自认为有时间和智慧来进行更为主动的投资活动，那么就可以选择用“市场先生”的模型来看待真实市场，相信隐藏的机会总是存在的，虽然在大马路上不会有钞票，但是在路边的椅子背面也许会散落着几张钞票。如果走这条路，你就应该刻苦学习格雷厄姆和巴菲特先生主张的“价值投资”，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勇气和眼光，再加上一点运气赶上市场先生一时糊涂，说不定你也能击败市场，甚至是长久地击败市场！ 

最后，在投资领域还有一个有趣的悖论，也就是相互矛盾的结论：如果大家都认为市场是有效的，市场不可战胜，那就会放弃做主动的分析，这时市场的有效性反而降低了，那些坚持分析的人更有可能战胜市场；反过来说，如果大家都认为市场是低效的，人人都能战胜市场，那就都忙着去做主动分析，这时市场的有效性反而升高了，没有人能战胜市场。 

好了，总结一下，金融市场的规律就是这样的诡异和奇特，人类至今也无法完全掌握其中的奥秘。它就好比西方圣经中传说的“圣杯”，吸引无数信徒们永远走在寻觅的道路上。从思维模型的角度，这一集我们介绍了现代投资组合理论，有效市场假说，价值投资，市场先生，安全边际等等模型。希望这些知识帮你做出更好的投资决策，增加一点小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