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463【公元88年】刘炟逝世后太子刘肇继位 窦太后临朝听政

柏杨版资治通鉴文稿 

八八年.戊子

1春季，正月，东汉王朝济南王（首府东平陵【山东省章丘市】）刘康、阜陵王（首府寿春【安徽省寿县】）刘延、中山王（首府卢奴【河北省定州市】）刘焉（三王均是皇帝刘炟叔父），前来首都洛阳朝见。

东汉帝（三任章帝）刘炟（本年三十一岁）性情宽厚仁爱，怀念手足骨肉之情。刘康、刘焉，都是叔父，每次入朝，一定特别优容，连同一些堂兄堂弟，都留在京师（首都洛阳），不马上遣送他们回到封国（两汉王朝制度，亲王朝见后，都要回国，不能留居京师）。又经常赏赐文武官员，超过规定数目，国库为之空虚。

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部秘书（太尉掾）何敞，签呈总司令（太尉）宋由，说：“连年以来，水灾旱灾相继，人民没有收获。凉州（甘肃省）沿边一带，蛮夷屡次侵犯，家家受到祸害（西羌【青海省东部】诸部落不断攻击）。内地中原地区各郡，为支援边防，公私都已枯竭，这正是减少饮食，削减费用之时。国家恩典，隆重得如同天覆地载，可是现在的赏赐，却超过常规。听说，仅只腊日（参考二五年）赏赐中级官员以上，公卿、王侯以下，就使国库全空，严重的消耗政府储备。这些供应政府的财物，都是人民的血汗劳力。圣明的君王，赏赐应有等级限制。优待功臣，也有一定法则（李贤注《后汉书·礼仪志》引《汉官仪》：腊日赏赐：大将军、三公，钱各二十万，牛肉二百斤，粳米二百斛。特进侯，钱各十五万。卿，钱各十万。校尉，钱各五万。尚书，钱各三万。侍中、将、大夫各二万。尚书丞、郎，钱各一万五千。千石、六百石，钱各七千。侍御史、谒者、议郎、尚书令，钱各五千。郎官、兰台令史，钱各三千。羽林、虎贲士，二人共钱三千。）所以，姒文命（夏禹）赏赐黑玉，姬旦（周公）接受绸缎布匹（姒文命与姬旦二事，相距一千一百年；写在一起，好像一事。古人好引典故，易生混淆）。而今，阁下位置尊贵，责任重大，对上应当建立制度，对下应当安抚人民，岂能仅只温柔敦厚就行了？建议阁下首先端正自己身体力行，给部下做榜样，把皇上的赏赐退回，顺便分析得失。然后奏请遣送亲王们回他们的封国。解除皇家田园农庄禁止耕种的法令，节省一切不必要的开支，赈济贫穷，抚恤孤儿寡妇，则恩德遍布天下，人民自然欢乐。”宋由不敢接受这项建议。

宫廷秘书（尚书）南阳（河南省南阳市）人宋意，上书说：“陛下怀有天下至孝的心，恩爱深厚。宠爱各位亲王，如同民间家人，使他们乘车进入殿门（两汉王朝制度，太子亲王入宫，到了司马门，都要下车步行），入座的时候，也不行礼（臣属对君王，要先行礼参拜，才能入席），把御厨房的饮食，供应他们，赏赐十分优裕。刘康（济南王）、刘焉（中山王），有幸以庶子旁支（二人是刘炟叔父），封爵大国。陛下待他们的恩德宠爱，都超过标准，礼仪尊敬，也超过皇家规定。《春秋》大义是：纵是伯父、叔父、老哥、老弟，对一个君王而言，没有一个不是臣属。所以尊敬应该尊敬的，卑贱的应该严守卑贱的分际，目的在于使主干强大，枝梢微弱。陛下的盛大勋业，当为万世效法的对象。所以不应该因为私人感情，破坏上下秩序，失去君臣之间的正常状态。西平王（首府西平【河南省舞阳县东南】）刘羡等六位亲王（此指二任帝刘庄的六个儿子，六人受封后，仍留在首都洛阳，没有到封国就任），都已结婚生子，封国跟亲王的僚属，完全具备，应该早一天回到他们的封国，为子孙的幸福，奠定基础。可是现在，他们的家宅，互相接连，长久地留在京师（首都洛阳），骄傲奢侈，违背法令，所受到的宠爱和俸禄，也都过分。陛下应该决心割爱，用大义断恩，使刘康、刘焉，各回封国，命刘羡等，择日上道，用以满足人民的盼望。”然而，还来不及遣送。

2二月三十日（原文误置正月，据《后汉书·和帝纪》改），刘炟在章德前殿逝世，年三十一岁。遗诏：禁止在墓园建立寝殿，一切效法老爹（二任明帝）刘庄。

范晔曰：
曹丕（曹魏帝国一任文帝）批评刘庄，认为刘庄喜爱明察秋毫，而刘炟则是一位忠厚长者。刘炟很能了解他的部下，认为老爹刘庄的苛刻急切，是一种错误。所以，凡事都从宽处理，尽量包容，侍奉嫡母马太后，尽心孝顺。减少差役、赋税，人民都受到他的恩惠。刘炟行为忠恕，建立礼仪教化。称之为忠厚长者，岂不适合！

3太子刘肇即位（四任和帝），年十岁。尊窦皇后为皇太后。

4三月五日，新皇帝刘肇发布老爹刘炟遗诏：改封西平王（首府西平）刘羡（二任帝刘庄子）当陈王（首府陈县【河南省淮阳县】），六安王（首府舒县【安徽省庐江县】）刘恭（刘庄子）当彭城王（首府彭城【江苏省徐州市】）。

5三月十一日，把刘炟埋葬敬陵（河南省孟津县东南三十里铺南）。

6南匈奴汗国（王庭设美稷【内蒙古准格尔旗】）伊屠於闾鞮单于（二十九任）挛鞮宣逝世，前任单于（二十八任）挛鞮长的老弟挛鞮屯屠何继位，是为休兰尸逐侯鞮单于（三十任）。

7窦太后临朝执政，老哥窦宪以宫廷随从（侍中）身份，入宫主持机要，出宫传达皇太后命令。老弟窦笃，当虎贲警卫指挥官（虎贲中郎将）。窦笃老弟窦景、窦瓌，同时当寝殿侍奉宦官（中常侍）。兄弟全居权力枢纽，窦姓家族身价，一夜间暴涨。

窦宪的门客崔，向窦宪提出一份备忘录：“古人说：‘生下来就富有的骄傲，生下来就尊贵的蛮横。’生下来就富有尊贵，而能不骄傲不蛮横的，从来没有见过。而今，阁下的宠爱和官位，正如日上升，文武百官，无不注视你所作所为，岂可以不日夜小心，以求荣耀终身！从前，冯野王（参考前二四年）也是皇亲国戚，身居高位（冯野王妹妹冯媛，是西汉十一任帝刘奭的小老婆，参考前三八年），人们称赞他贤能。近来，皇城保安司令（卫尉）阴兴（一任帝刘秀皇后阴丽华老弟），克制自己，坚守礼仪终于受到很多的福分。皇后家族所以弄得被当世人讥嘲，被后世人谴责，主要原因在于权势太大，而不知道收敛；官位太高，品德能力却不能相配。自从西汉王朝兴起，直到覆亡，皇后家族二十家，能够保全身家，性命的，不过四家而已（皇后家族受到死亡或放逐灾难的，至少有十七家：（1）吕家，一任帝刘邦妻吕雉，灭族。（2）张家，二任帝刘盈妻张嫣，罢黜，家族败亡。（3）薄家，五任帝刘恒娘亲薄太后，老弟薄昭被杀，侄孙女薄皇后【六任帝刘启妻】被废。（4）窦家，刘恒妻窦皇后，侄儿窦婴被杀。（5）陈家，七任帝刘彻妻陈娇，被罢黜。（6）卫家，刘彻妻卫子夫，母子祖孙自杀。（7）赵家，八任帝刘弗陵娘亲赵钩弋，被杀。（8）上官家，刘弗陵妻上官皇后，灭族。（9）史家，十任帝刘病已祖母史良娣，自杀。

（10）王家，刘病已娘亲王翁须，侄孙王安，被杀。（11）许家，十任帝刘病已妻许平君，被杀，侄女许皇后【刘骜妻】自杀。（12）霍家，刘病已妻霍成君，灭族。（13）王家，十一任帝刘奭妻王政君，灭族，侄孙女王皇后【刘箕子妻】自杀。（14）赵家，刘骜妻赵飞燕，姐妹自杀。（15）傅家，十三任帝刘欣祖母傅太后，堂弟傅晏放逐蛮荒，堂侄女傅皇后【刘欣妻】自杀。（16）冯家，十四任帝刘箕子祖母冯媛，自杀。（17）卫家，刘箕子娘亲卫姬，灭族。而只有下列四家，幸告平安：（18）六任帝刘启妻王娡。（19）九任帝刘贺祖母李夫人。（20）十任帝刘病已妻王皇后【邛城太后】。（21）十三任帝刘欣娘亲丁姬）。《书经》说：‘不可以不把夏王朝的覆亡，作为鉴戒。也不可以不把商王朝的覆亡，作为鉴戒。’岂可以不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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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原文 ​

肃宗孝章皇帝下章和二年（戊子，公元八八年）

春，正月，济南王康、阜陵王延、中山王焉来朝。上性宽仁，笃于亲亲，故叔父济南、中山二王，每数入朝，特加恩宠，及诸昆弟并留京师，不遣就国。又赏赐群臣，过于制度，仓帑为虚。何敞奏记宋由曰：“比年水旱，民不收获。凉州缘边，家被凶害；中州内郡，公私屈竭。此实损膳节用之时，国恩覆载，赏赉过度，但闻腊赐，自郎官以上，公卿、王侯以下，至于空竭帑藏，损耗国资。寻公家之用，皆百姓之力。明君赐赉，宜有品制；忠臣受赏，亦应有度。是以夏禹玄圭，周公束帛。今明公位尊任重，责深负大，上当匡正纲纪，下当济安元元，岂但空空无违而已哉！宜先正己以率群下，还所得赐，因陈得失，奏王侯就国，除苑囿之禁，节省浮费，赈恤穷孤，则恩泽下畅，黎庶悦豫矣。”由不能用。尚书南阳宋意上疏曰：“陛下至孝烝烝，恩家隆深，礼宠诸王，同之家人，车入殿门，即席不拜，分甘损膳，赏赐优渥。康、焉幸以支庶，享食大国，陛下恩宠逾制，礼敬过度。《春秋》之义，诸父、昆弟，无所不臣，所以尊尊卑卑，强干弱枝者也。陛下德业隆盛，当为万世典法，不宜以私恩损上下之序，失君臣之正。又西平王羡等六王，皆妻子成家，官属备具，当早就蕃国，为子孙基址；而室第相望，久磐京邑，骄奢僭拟，宠禄隆过。宜割情不忍，以义断恩，发遣康、焉，各归蕃国，令羡等速就便时，以塞众望。”帝未及遣。

壬辰，帝崩于章德前殿，年三十一。遣诏：“无起寝庙，一如先帝法制。”

范晔论曰：魏文帝称明帝察察，章帝长者。章帝素知人，厌明帝苛切，事从宽厚；奉承明德太后，尽心孝道；平徭简赋，而民赖其庆；又体之以忠恕，文之以礼乐。谓之长者，不亦宜乎！

太子即位，年十岁，尊皇后曰皇太后。

三月，丁酉，用遗诏徙西平王羡为陈王，六安王恭为彭城王。

癸卯，葬孝章皇帝于敬陵。

南单于宣死，单于长之弟屯屠何立，为休兰尸逐侯鞮单于。

太后临朝，窦宪以侍中内干机密，出宣诰命；弟笃为虎贲中郎将，笃弟景、寰并为中常侍，兄弟皆在亲要之地。宪客崔骃以书戒宪曰：“《传》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慠。’生富贵而能不骄慠者，未之有也。今宠禄初隆，百僚观行，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终誉乎！昔冯野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近阴卫尉克己复礼，终受多福。外戚所以获讥于时，垂愆于后者，盖在满而不挹，位有馀而仁不足也。汉兴以后，迄于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书》曰：‘鉴于有殷，’可不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