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类】阿胶：时珍一锤以定音

阿胶

喜马拉雅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赵中振。

今天我们来聊一个大家都熟悉的中药——阿胶。

阿胶原料谈

阿胶是用什么做的？

可能多数人都会回答，阿胶的原料不就是驴皮么？

您说的对，也不对。因为历史上最早阿胶用的原料，不是驴皮，而是牛皮。

阿胶最早的记录出现在《神农本草经》里，阿胶二字，第一个字阿指的是产地，第二个字胶指的是剂型，并没有提到驴。《神农本草经》约成书于秦汉时期，彼时驴在中原还不常见。

记得我们中学课本里曾经有一篇著名的古文——唐代柳宗元写的《黔之驴》：“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讲的是这样一段故事。

黔是哪里？是唐朝时的黔中道，在今天贵州、重庆、湖北、湖南的部分地区。不过那时候黔地没有驴，而且整个中原大地上驴也是稀罕之物。

我们中国人常说，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六畜指的是：马、牛、羊、鸡、狗、猪，没有驴。十二生肖有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其中也是没有驴。

驴是哪来的、如何进入中原的呢？这得感谢张骞，张骞通西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外国原产的珍禽异兽、奇花异草、美食美酒等，如胡桃、胡瓜、还有驴，于是驴慢慢地进入了中原，但普遍饲养又是过了很久之后的事。

汉昭帝时的《盐铁论》中写到过很多物品都只能由官方来经营。盐、铁、战争物资都要官营，其中包括黄牛。黄牛属于军需物资不是随便就能宰杀的牲畜，也不能随意使用，牛皮更不能想拿来入药就入药。牛皮在军队里可以用来做什么呢？可以做甲胄，如果随便杀牛会被判刑。特别是五代至宋朝，政府还颁布了“牛皮之禁”。既然不能用牛皮，那阿胶的原料从哪儿来呢？恰好，这个时候驴被运用起来了。但是说驴时说过“羸驴”，羸驴不中牛马之力。耕地比不了牛，上战场比不了马。

我们对于“驴”总有些固定看法，觉得它不是很温顺，驴脾气，那可能指的野驴。我在青藏铁路上见到过野驴跟着火车跑，跑一段它还要以胜利者的姿态，回过头来骄傲地望望。还有句歇后语叫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要我说的话，我骑过驴，家养的小毛驴是很温顺的。就骑乘而言，驴骑屁股马骑腰。骑驴的时候部位要靠后，骑着很稳。

阿胶应用

并且小毛驴一身是宝，驴肉、驴奶、驴皮、驴鞭，三鞭酒里边就用到驴鞭。驴皮熬的胶功效上可不可以抵得上牛皮熬的胶呢？历史上的医家对此有不同的观点。

宋代苏颂在《本草图经》这样说，遍查了医书、方书，发现所说驴皮胶比其它的胶要好，因为驴皮得益于产地的阿井的水。所以苏颂还特意配了一幅阿井图。

到了明代《本草纲目》里李时珍说，驴皮熬成的称为阿胶，功效不错，主治妇人漏下、胎动、老人虚人便秘等证，可以滋阴、补血，安胎。李时珍这是一锤定音，肯定了驴皮阿胶，而将牛皮为主要原料，熬制的胶，称之为黄明胶。从此以后，牛皮与驴皮之争，终于驴皮胜出。

《中国药典》明确规定，将驴皮为主要原料熬制的胶称为阿胶。而且驴皮阿胶是目前市场的主流产品。

阿胶临床上有什么用处呢？一说到阿胶，我周围不少女士在吃，包括阿胶糖、阿胶膏之类的，里面都有阿胶。

那么是不是吃得越多越补血呢？这不尽然。因胶类药材有滋腻之性，长期大量服用，难免对脾胃造成负担，反而得不偿失。所以说，阿胶虽好，毕竟属于中药，需要根据不同的体质和症状辨证施治，在中医的指导下合理使用。

  阿胶

阿胶小史

2005年在筹建香港浸会大学的中医药博物馆时，成都中医药大学王家葵教授，把祖上保留下来的两块道光年间的阿胶，非常慷慨地捐赠给我们。

道光年间的阿胶和我们现在的阿胶有什么不一样吗？大致上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那两块阿胶比现在的商品规格稍微薄一点、宽一点。此外，那块阿胶上边有个龙印图案可能指示着其来历，还搭配了一张珍贵的仿单。

仿单是什么呢？那就是古代的药品说明书。那张道光年间阿胶仿单非常详细地记述了阿胶制作的全过程。包括熬制阿胶如何用水，毛驴的喂养、选皮以及制胶的一套严格的程序，连银锅金铲用具使用都有具体的要求与说明。

阿胶的产地在山东东阿。我曾实地到山东东阿的药厂、养驴场考察，看到了宋代《本草图经》所描述的阿井。当地研究所的科研人员还把东阿水和其他地方的水进行了详细的对比。结果表明：阿井水矿物质含量高，微量元素丰富，比重为1.0038，比一般的水都要重。

动物的驯养与植物栽培一样，长期的驯养中也筛选出了优良的品种。现在世界上驴的存栏数总数有4300万头。主要分布在哪呢？有一个词“嫌贫爱富”，驴恰恰相反，养驴是嫌富爱贫。越是在工业化发达的国家，比如欧美地区，驴的数量越来越少。因为机械化程度很高，驴没作为役畜的作用，所以养驴的越来越少。而在相对越贫穷的地方，主要靠役畜耕地、犁地的地方，驴的数目反而是在增加的。

而更多的人更习惯吃鸡肉、猪肉，现在地球上鸡、猪的数目多到数不过来。植物也好，动物也罢，要真正的把资源保护好、利用好，关键在合理适度地使用，这样才可做到可持续发展。

出口轶事

阿胶走向国际市场之初，也是经历了坎坷不平之路。

记得1995年的时候，我还在日本工作。有一天，突然日本的海关人员找到了我，说“赵先生，您是中药方面的专家。请您来给我们做一个专家证人”。

原来我们的中药进口日本，遇到麻烦事了，一大批中国的中药被日本的海关扣住了，是中成药妇宝当归膏。妇宝当归膏主要的原料，一个是阿胶，一个是当归。它为什么被扣下来了呢？

海关人员说“中国的这些中药，违反了《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onvention on International Trade in Endangered Species of Wild Fauna and Flora，缩写：CITES，因这份公约是在美国的华盛顿市签署的，所以也简称华盛顿公约）。他们看到文件说明书上写着阿胶的原料属于濒危物种。“赵先生您看怎么办？”

海关人员话说得很客气，但潜台词就是：您签个字，见证一下，把这批药退回中国吧。

我一手拿着华盛顿公约，一只手拿着这个产品说明书，一核对拉丁学名，我们的说明书清清楚楚写着来源，拉丁学名与非洲野驴一样。

当时我看着那个白纸黑字的文件，一时无话可说。

但是我想到我们用的就是人工养饲的驴，而不是野生的非洲野驴啊。海关人员说：“说明书上面写的就是非洲野驴，你让我们执法人员怎么办呢？”

我坐在那儿，一边在那翻书，一边想办法。好在他们那里资料很多，除了华盛顿公约，还包括动物词典、植物辞典，终于眼前一亮，我想出了一个办法，开始与海关的执行官套磁。

我说：“您喜欢吃北京烤鸭吗？”他一听，来精神了，他说：“北京烤鸭非常好吃！”

我说：“您到哪吃的呀？”他说：“日本中华街啊。”那时在日本要差不多2万日元一只烤鸭。

我说：“您既然喜欢吃北京烤鸭，我可要投诉您了。”

他说：“为什么举报我？”

我说：“您知道您吃的那个北京烤鸭是什么吗？”

他说：“Peking duck。”

我说：“北京鸭子的祖先可是非洲绿头鸭。华盛顿公约写着它是二类濒危动物。”

他说：“是吗？”我说：“您看看”。果不其然，北京烤鸭原动物就是非洲绿头鸭，二类濒危动物。

他说：“我们这里吃的都是人工饲养的鸭子啊。”

我说：“这说起来，鸭子和刚才说的阿胶的原料驴都是一样性质的。我们现在吃的确实都是人工饲养的，但中间漏了一点，都应该补是人工饲养的。今后我们在说明书上都应该加domestic人工饲养，您觉得呢？”

他说：“您说的这是一个好办法。”

这样中药阿胶和妇宝当归膏顺利进口日本在日本市场上销售，北京烤鸭也可以继续在餐馆里满足大家的口腹之欲了。

现在我们所有出口的阿胶原料上，特别是出口到日本，都写上人工饲养。所以我说北京鸭子帮了小毛驴的忙，化解了阿胶的一个危机。

最后再分享一下阿胶应当怎么吃。

阿胶不能同其它中药一起煎，可以先把阿胶打碎后放在碗里，加入适量的水，再把碗放在锅里，隔水蒸，直到阿胶融化。这个过程叫作“烊化”。这么做为的是让阿胶被充分利用，还能避免因为阿胶粘性大、容易粘锅、糊锅造成的麻烦。

今天先谈到这，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