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李勣（下）：高宗的师傅为什么不喜欢文人？

李勣与军中文士关系密切，留下很多趣谈。比如元万顷，担任他的辽东总管记室。将军郭待封率水军奔袭平壤，李勣让冯师本运送粮草。但是冯师本船破，失期，郭待封军中饥窘，欲作书与勣，恐为虏所得，知其虚实，乃作离合诗以与李勣。李勣怒曰：“军事方急，何以诗为？必斩之！”行军管记通事舍人河南元万顷为释其义，李勣乃更遣粮仗赴之。这是早期的密码战了。

元万顷作《檄高丽文》，曰“不知守鸭绿之险。”泉男建报曰：“谨闻命矣！”即移兵据鸭绿津，唐兵不得渡。上闻之，流万顷于岭南。元万顷后来是武则天北门学士的重要成员，武则天临朝，担任凤阁侍郎，因为跟李勣的孙子徐敬业关系好，被流放岭南而死。

还有郭正一，担任李勣征辽管记，李勣回国，说：“此段行，我录郭正一可笑事，虽满十卷，犹未能尽。”（《隋唐嘉话》）其实跟随李勣这段经历，对郭正一的仕途是有帮助的。后来他迁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颍川县男。执政颇久，明习故事，文辞诏敕，多出其手，是高宗时期的重要宰相。武则天上台后被杀。郭正一最可笑的事情，被同时代人张鷟记载在《朝野佥载》里：

中书舍人郭正一破平壤，得一高丽婢，名玉素，极姝艳，令专知财物库。正一夜须浆水粥，非玉素煮之不可。玉素乃毒之而进，正一急曰：“此婢药我！”索土浆、甘草服解之，良久乃止。觅婢不得，并失金银器物十余事。录奏，敕令长安、万年捉不良 脊烂求贼，鼎沸三日不获。不良主帅魏昶有策略，取舍人家奴，选年少端正者三人，布衫笼头至卫。缚卫士四人，问十日内已来，何人觅舍人家。卫士云：“有投化高丽留书，遣付舍人捉马奴，书见在。”检云“金城坊中有一空宅”，更无语。不良往金城坊空宅，并搜之。至一宅，封锁正密，打锁破开之，婢及高丽并在其中。拷问，乃是投化高丽共捉马奴藏之，奉敕斩于东市。

李勣从平壤回国当年就病重去世，年76岁。高宗为之举哀，辍朝七日，赠太尉、扬州大都督，谥曰贞武，给东园秘器，陪葬昭陵。及葬日，帝幸未央古城，登楼临送，望柳车恸哭，并为设祭。皇太子亦从驾临送，哀恸悲感左右。诏百官送至故城西北，所筑坟一准卫、霍故事，象阴山、铁山及乌德鞬山，以旌破突厥、薛延陀之功。

李勣神道碑是碑林现存唯一一通皇帝御制御书的石碑。温彦博碑刻是欧阳询书，房玄龄碑是褚遂良书，李靖和尉迟敬德碑都是王知敬书，但是李勣碑是高宗李治御制御书。此碑超乎寻常，碑头篆刻“大唐故司空上柱国赠太尉英贞武公碑”，全碑32行，3200多字。书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碑的规模来说，此碑高665厘米，下宽180厘米，厚54厘米。与尉迟敬德碑比较一下，就知道李勣的待遇如何。尉迟敬德碑高445厘米，下宽150厘米，厚53厘米。要知道，凌烟阁功臣排序，尉迟敬德要排在李勣前面的。

李勣慷慨大方，为人豪气，朋友众多。战胜所得金帛，皆散之于将士。魏徵、高季辅、杜正伦、郭孝恪皆游其所，引之卧内，谈谑忘倦。推荐戴胄等，咸至显达，当时称其有知人之鉴。平王世充，故人单雄信依例处死，临将就戮，李勣对之号恸，割股肉以啖之，曰：“生死永诀，此肉同归于土矣。”李勣曰：“我山东一田夫耳，攀附明主，滥居富贵，位极三台，年将八十，岂非命乎？修短必是有期，宁容浪就医人求活！”“我似得小差，可置酒以申宴乐。”于是堂上奏女妓，檐下列子孙。

李勣为将，有谋善断；与人议事，从善如流。战胜则归功于下，所得金帛，悉散之将士，故人思致死，所向克捷。临事选将，必訾相其状貌丰厚者遣之。或问其故，勣曰：“薄命之人，不足与成功名。”闺门雍睦而严。其姊尝病，勣已为仆射，亲为之煮粥。风回，爇其须鬓。姊曰：“仆妾幸多，何自苦如是！”勣曰：“非为无人使令也，顾姊老，勣亦老，虽欲久为姊煮粥，其可得乎！”洎勣之死，闻者莫不凄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