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伟《渔乐图》：具有视觉冲击力的壁画式审美

渔乐图 （明）吴伟作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吴伟是中国绘画史上非常少有的全才画家，他不仅善于驾驭大场面的山水画作，同时也能够绘画非常精细的工笔人物画。北京故宫博物馆收藏的明代画家吴伟的画作不止一幅，除了这幅《渔乐图》以外，还有一幅长长的手卷式作品——《长江万里图》。《长江万里图》以平远的构图表现长江两岸的景色，用笔非常丰富，气势夺人。除山水画外，吴伟也画过很精细的工笔仕女人物，他的画作很少上颜色，多以水墨来完成，画面里更有一种沉厚夺人的文人气息。

《鱼乐图》是一幅尺寸巨大的大场面立轴画作。画心高270厘米，宽174.4厘米，尺幅非常大，以纯水墨驾驭这么大的画面是比较困难的。吴伟则驾轻就熟。画面以开阔明朗的山水为背景，其间点缀渔舟、渔民，有的垂钓，有的闲谈，一派悠闲自得，又富于生活情趣的场景。中国的山水画的审美到明朝中晚期，则逐渐突破了宋元时候以横长手卷式为构图的文人审美习惯，而渐渐的转向带有视觉冲击力的，宽大尺幅的立轴式的平民审美习惯。这说明两点：一是，明朝中晚期，房屋的尺寸较之前更加高大，明代的建筑结构，与宋以前的建筑结构有了很大的不同。二是，随着造纸、绢技术的改进，纸绢的宽度和长度也有了更大的发展，大面积的整张画材给画家创作带来了更大的空间。中国画的审美就从以往的文人自娱自乐式的小情趣的审美，渐渐转向大众化的带有视觉冲击力的壁画式的审美。不同时期的物质生活的转变，带给艺术创作一种新的审美境界。

渔乐图（局部）

《渔乐图》的构图非常完美，画面前、中、远，三处景物运墨层次丰富。近景是以浓墨表现的山石和坡岸。在近处的洲岛上，生长着一丛一丛姿态变化丰富的杂树。吴伟以斧劈皴见长，用笔老辣利落。甚至趁着画面上的水汽未干，就蘸墨进行皴染，形成了非常爽利泼辣的“拖泥带水皴”，这种画法是明朝画家吸收学习了南宋马远、夏圭的表现手法，但气韵和意境要比马远、夏圭开阔得多。前景墨比较浓重，用笔多豪爽利落的斧劈皴，用线近乎于方折，就显极其概括。

渔乐图（局部）

中景和远景墨层次变得浅淡有所变化，尤其是中景和远景的山峰呈S形，在画面的右侧起到了烘托主题的作用，山峰以墨色的变化呈现出受光面与背光面。大小山峦有宾主错落，相互拱卫的气势，表现出山体的来龙去脉，非常具有条理性和节奏感。在高低山峦相互映衬之下，画幅的左侧又呈现出开阔的水面。水面以空白为主，辅以淡墨的渲染。水面上飘荡着几只打渔的小船，形成了对于空白水面的装饰。吴伟对近景和远景的处理的恰到好处，他细致地描绘了近景渔船上的船棚，渔民的神态、动作，几只船凑在一起，船上的人在相互问答。而远处的渔船则渐渐减弱下去，用笔进行点染来概括地处理。画家为了加强山峰的前后关系，在远景淡淡的山峰上，用重墨点出点子，正所谓“远山无树”。

明代画家吴伟的画作具有现代感，他对于大场面控制能力极强，简短的笔法驾轻就熟，能够把场面的宏大和细致在同一幅画面中表现出来，这是很难的。当代一些山水画大家如新金陵画派的钱松喦先生、宋文治先生等都很受他的影响。

吴伟是一个绘画的奇才，他从小父母早亡，年少时就流露出绘画的天赋。据说他7岁时画了一幅画，就很得到老师的赞赏。他17岁时只身闯荡南京，他的才气得到了成国公朱仪的赏识，朱仪就惊呼他为“小仙人”。从此吴伟号“小仙”。后来他进入宫廷画院，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宫廷画师，还被赐予“画状元”的印章。可见在宫廷画师中，他的绘画成就是很高的。明朝中晚期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画师们虽然干的是文化的事情，却被授予武职。吴伟就是在锦衣卫中被授予官职。锦衣卫是明代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务机构，而且有着先斩后奏的权力。但在锦衣卫中也供职着一些著名画家。除吴伟外，还有花鸟画家林良，人物画家商喜等。这是因为明代宫廷中没有给画家设专门的官职，也没有画家专门的任职机构，这些宫廷画家就沿袭其他部门的官职，接受锦衣卫管理。在锦衣卫供职的画家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即“恩阴寄禄无常员”，是指有虚职而不负责具体事务，不受名额的限制。吴伟在锦衣卫的官职为授锦衣百户。“百户”大概相当于六品官的官职，但是他并不真正的负责锦衣卫的刑侦事物，而以宫廷绘画为主要职务。

从明朝中期开始，山水画就吸收了两宋时期不同风格构图的优点，如北派大山大水的全景式构图和南派马远、夏圭的一角半边式的构图，到明朝就把这两种构图形式运用在同一幅画面中。吴伟的用酣畅淋漓的墨色和变化丰富的笔锋，来显示出山体的复杂、险峻，又融入了西方绘画的光感以及对于细节的处理，显示出画面既润泽又有光感，带有江南水汽氤氲的感觉。吴伟用笔硬朗，多用直线，画渔民表情诙谐豪放，这是他对民间社会现实生活的写照，与宋代山水画风格就有很大不同的是，明代的山水画是从文人营造的理想的，超导的，神仙一般的境界，转向了现实的，触手可及的真实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