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杨朗诵《成吉思汗的两匹骏马 第七章 》作者：额鲁特 珊丹

第7章·可惜我这风火轮般旋转的四蹄呀

——哦唷

我的祖母

你在夜晚的篝火一旁，稳稳端坐

守着热腾腾的奶茶唱着你的民谣

偶而

你也捏着银制的酒盅

品尝一口自酿的奶酒

在酸甜的味道里寻找民谣的感觉

你呀

一辈子陶醉在自己的蒙古曲调里

你用右手轻轻拍击着左边的手背

那是你一生的节奏

风在梢头

云在梢头

凌空驰骋的两匹骏马，也在梢头

……

夜色深沉。杭盖草原上的鹿群，在白亮亮的月光下徜徉。就连巴达玛山峰上的盘羊，也迟迟不肯入睡。起初，它们像紧簇的莲花那样，从南边移过来，趟过浅浅的珠拉河，朝着北方游去。——哦唷，祖母手中的托布秀儿，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清越的琴声，淹没了盘羊涉水而过的蹄音。

这天夜里

小扎格勒

情绪低落

迷茫的眼睛里，挂满阴郁的云团

小扎勒格

对哥哥说

我的四蹄

我的眼睛，因为羁绊快要生锈了

哥哥

我难过呀

带我走吧，请你带我快点逃走吧

迁徙的鸿雁也会获得歇脚的时辰

我们俩个

年满两岁

可汗就为我们架上了金色的鞍子

四个蹄子

就像风火轮一样在草尖上转动着

可是

有哪一个臣子会记得我们的光荣

那些人呵

视而不见

看不见我们带给可汗的无尽荣耀

大扎勒格

对弟弟说

——哦唷

我的弟弟，你这是在胡说什么呀

宠着你哟

如同宠爱银顶宫帐里的忽兰爱妃

爱着你哟

如同爱着自己的小儿子斡惕赤斤

宠你的人难道不是我们的可汗吗

小扎格勒

冲着哥哥，打了一个洪亮的响鼻

叫嚷起来

——哦唷，哥哥你把帽子戴错了

短尾巴的黄膘马才是可汗的娇子

爱妃一样

站立在我们前首的，是银鬃红马

幼子一样

站立在可汗右侧的，是青尾白马

——哦唷

我的哥哥

那鞴着金鞍银嚼的阿拉珠宝尔马

站在我们的面前

扬头甩尾的样子就像可汗的长子

啊，哥哥

你忘了吗

可汗在数九的寒天里吊驯着我们

用铁嚼石绊紧紧锁住我们的马蹄

夏季来临

可汗在炎热的天气中吊驯着我们

口干舌焦

砂砾充饥

这样的生活哥哥你难道忘记了吗

……

小扎格勒不顾哥哥的劝阻，唇下的话语，像碎珠一样在飞旋：啊，我心爱的哥哥，三岁那年，我就被拴在可汗的吊桩上！那些花毡草海的清凉世界，就吊在我的眼前，可是我却闻不到。远方哟，有无尽的诱惑，只须翻过一座山，可是我却看不到！——哥哥，快带我逃走吧，鸟群掠过的远方，才是我们的家园！

大扎格勒

对弟弟说

——哦唷

你的脚下，难道不是可汗的大地

你的头顶，难道不是可汗的蓝天

你数一数，在千千万万个部落里

哪一个人，能和我们的可汗媲美

小扎格勒

对哥哥说

难道我们没有遭遇这样的灾难吗

四岁那年

我和哥哥，披着苍天赏赐的荣勋

每天迈着蹄步接受着圣主的检验

可怜哪

可叹呀

当我们，在阿尔泰山狩猎的时候

花斑的母豹没有逃出我们的四蹄

可是哟

十万个蒙古猎人九千个蒙古箭手

竟然没有一个人伸出赞扬的手掌

哦唷

哥哥

他们，为什么不拍一拍我的脖子

可惜这好心一片，可怜我这四蹄

胡惠罕山

丛林茂盛

吃饱肚子的蟒蛇都难以爬行一步

索伦山脉

峭壁峥嵘

每座山峰，都有每座山峰的奇险

可是

当我们在胡惠罕山里狩猎的时候

十万个猎人

十万个勇士

竟然没有一个人竖起称赏的拇指

哦唷，哥哥

多么可惜呀

可惜我这风火轮一般旋转的四蹄

肯特罕山

苍翠葱郁

每一座峰，都有每一座峰的高度

可是，当我们在罕山狩猎的时候

十万个猎人

一百个千户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们喝彩

多么可怜哪

我这酥油一般滚滚发烫的好心肠

哦唷哥哥

幸运的人猎取的兔子都是怀孕的

我的不幸，又有哪一个豪杰知道

阿尔泰山

流金溢彩

每一座峰，都有每一座峰的光芒

我的哥哥

我们走吧

带我到遥远的阿尔泰去寻找自由

那里，没有调驯我们的拴马桩子

那里，才有我们自在安适的生活

……

大扎格勒对弟弟说：天空虽高，有星月相伴。草原虽大，有亲族相牵。你那带着盘肠模样的绣脖呀，自幼就印满了母亲的吻痕！——啊，我心爱的弟弟！难道，远方还有比父亲更高的山峰、比母亲更亲的河水吗。哦唷！你呀，你怎么能够背弃父母远走异乡！

小扎格勒说

可汗和臣子们不是经常这样说吗

善良的人家，亲朋来自四面八方

俊美的马儿，主人来自五湖四海

可是

主人若是多了管束的鞭子也会多

大扎格勒说：和睦相处的喜鹊哟

比孤独行走在荒原上的老虎聪明

离群的云青马

追捕的套索多

狂妄自大的人

对面的冤家多

啊，我的弟弟，这些你都忘了吗

孤傲的赤兔马

眼里的泪水多

叛离故乡的人

身上的苦难多

啊，我的弟弟，这些你都忘了吗

……

小扎格勒说：好听的美言，谁都说过，不好的事情，谁都做过。我们还是跑到胡惠罕山去自由地生活吧！那里牧草青嫩，那里湖水晶莹。——哦唷，糊涂的哥哥哟！让我们像旋风一样飞到胡惠罕山，在那里逍遥自在的生活吧。

大扎格勒说：我那鲁莽的弟弟哟

多心的黄马

心中疑虑多

和蔼的红马身边聚拢至爱的亲人

离群的白马

除了遭遇众人的射杀还有什么呢

哦唷

弟弟

脚掌上的铁刺

都是自己踩的

你呀，为何如此这般桀骜不驯哟

你想一想吧

缉捕的日子，让闲在的马儿惊惧

我们即使是咀嚼着岩缝里的枯草

也不要离开养育我们的可爱家乡

小扎格勒

倔犟的说

四个蹄子

挂着冰铁

一双眼睛

望尽天涯

可怜我这风火轮般旋转的四蹄哟

那些善跑的骏马

从来就不会畏惧旅途之中的远近

清澈的湖畔好人多

啊，我心爱的哥哥

只要想去就没有我飞不到的地方

……

小扎格勒一心想要逃到远方，摆脱束缚，甩掉蹄下的羁绊。拴吊的嚼绳，像银蛇一样在飞舞。小扎格勒已经忘记抚养它成人的父亲，忘记用乳汁哺育它的母亲、朝夕相处的远亲近族，甚至忘记了宠爱它的蒙古可汗。

小扎格勒说

哦唷，哥哥

羁绊的马儿，活着世上还有什么用

大扎格勒说

颠狂的马容易闪失

慌张的人易出乱子

你到草原上看一看

哪一个自由的生命

不是用自己的血汗、脚足做为代价

……

兄弟间，就这样争执着，用晃动的马尾、修长的脖颈，冲撞着彼此的腰身，表达着自己的心情。最终，哥哥的训导，没有打动小扎格勒的心。

哦唷

倔犟的小扎格勒哟

没有扬起它的前蹄

冲着可汗的金帐发出愤懑的长鸣

哦唷

固执的小扎格勒哟

没有撅起它的后蹄

在蒙古大汗的的宫帐前表达不满

嚼绳磨断了

铁扣磨断了

吊马桩被拴挂的皮索，磨出火星

牙齿磨松了

拴紧的骏马，只有冲出去的决心

夜半

一阵哒哒哒

一团尘埃哟

裹着闪电一般的身影，渐行渐远

……

这天深夜，小扎格勒趁着哥哥打盹的时候，用钢牙咬断羁绊多日的缰索、铁扣，把哥哥抛在可汗的吊马桩下，独自朝着阿尔泰山深处的山甸草原——古尔班查布其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