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札记之孔子论君子（三）君子为仁之方--忠恕

简介

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论语·里仁》）这个从始至终贯穿于孔子学说的“道”是什么呢？学生曾参的理解是，“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论语·里仁》）这虽然不能涵盖孔子以“仁”为核心的全部思想，但却抓住了“为仁之方”这个道德实践的要害。

正文

《论语》札记之孔子论君子（三）君子为仁之方——忠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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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爱之道怎样才能实行？这是孔门师徒反复探讨的一个问题。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论语·里仁》）这个从始至终贯穿于孔子学说的“道”是什么呢？学生曾参的理解是，“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论语·里仁》）这虽然不能涵盖孔子以“仁”为核心的全部思想，但却抓住了“为仁之方”这个道德实践的要害。

在《论语·雍也》中，当学生子贡问怎样做才算是仁时，孔子说：“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在《论语·卫灵公》中，当子贡问有没有一个字可以终身奉行时，孔子说：“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卫灵公》）子贡所问是同一个问题，就是君子如何践行仁爱之道，孔子则从“忠”和“恕”两个方面加以回答。曾参深谙老师的思想，把这两个方面概括为孔子“一以贯之”的忠恕之道。这就告诉我们，“忠”和“恕”不是两个问题，而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二者互相补充、互相规定、互相包含，构成儒家重要的伦理范畴。同时也告诉我们，那种把“忠”和“恕”割裂开来的观点，是片面的，错误的。只有把二者统一起来，既做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又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才符合孔子的思想。

“忠恕”是儒家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基本道德规范，是孔子学说“一以贯之”的践行之道，是“仁”这一儒学核心的具体运用。朱熹在《论语集注》中说：“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忠，就是为人谋事要真心真意，全心全意，也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自己想要立得住，有所作为，也要帮助别人立得住，有所作为；自己想要通达，也要帮助别人通达。它所强调的是真诚待人的精神。孔子说：“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就是强调为仁的方法在于从自己做起，从眼下看得见的具体事例一步一步做起。把孔子学说概括为“忠恕”二字的曾参，这样总结他的内省体验：“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论语·学而》）他把为人办事是否尽心竭力，作为日日自我反省的第一件大事。忠，还体现在“事君”上。孔子说：“孝慈则忠”（《论语·为政》），只有做到以孝事亲，才能做到以忠事君。但孔子强调的君臣关系，是“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论语·八佾》），如同“父慈子孝”一样，“君礼臣忠”也是对应的，相互的。这与后世所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思想完全不同。

恕，就是推己及人，将心比心。孔子告诉子贡，可以终身奉行的那个字，就是“恕”字，其意涵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恕”，并不是无原则地妥协、退让、宽容、原谅。它强调将心比心，换位思考，推己及人，自己不愿意的事，不要强加给别人，这是尊重他人的精神。只要把他人当人看，把他人放在心上，人人都可以做到。正是从这个意义上，孔子强调“仁”就在自己身边，他说：“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论语·颜渊》）“我欲仁，斯仁至矣。”（《论语·述而》）孔子关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格言，为人类思想宝库增添了一颗璀璨的明珠。1993年通过的《全球伦理宣言》，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界定为“适用于人生各个范畴、家庭和社会，种族、国家和宗教”的“终极的、绝对的标准”。

“忠恕”之道指明了人类社会人与人相处的基本道德准则。孔子在《中庸》中说：“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这就是说，中庸之道就在日常生活中，不可远离人事。而怎样才能具体实现呢？孔子又说：“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这里的“违”字，指相离。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能做到忠恕便与中庸之道相离不远了。加在自己身上而不愿意的事，也不要施加给别人。”孔子还现身说法，反省了自己在日常生活中的四件事。他说：“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这四件事，即子事父、臣事君、弟事兄以及朋友相交，都是日常生活中人与人的关系，都是从“忠恕”引申而来的。孔子说自己一项也没能做到，既是勉励自己要尽力而为，也是告诉人们，这种人伦道德的责任是永无止境的，即使尽心尽力去做，也很难做到完美无缺。《大学》提出的絜矩之道，强调为政者以身作则的示范作用，主张实行以推己度人为标尺的人际关系处理法则，这就是：“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总之，处理上、下、前、后、左、右的人际关系，都要以推己度人为标尺。其中，“所恶于”的几对人际关系，就是“己所不欲”；“毋以使”的几对人际关系，就是“勿施于人”。显而易见，絜矩之道与忠恕之道是一脉相承的。如果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强调的是将心比心的换位思考，那么，絜矩之道强调的就是以身作则的示范作用。二者都体现了儒家推己及人的思想，都是儒家关于人际行为的重要规范。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继承和弘扬“忠恕”之道，对于引导人们弘扬向上向善、孝老敬老、文明礼貌、诚实守信、团结友善、助人为乐、见义勇为、忠于祖国、忠于人民的时代新风，培养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具有重要意义。

孔子关于“仁”就是“爱人”（《论语·颜渊》）的观点，包括全人类所有的人，正如《吕氏春秋·爱类》所说：“仁也者，人乎其类者也。”《论语·颜渊》中“四海之内皆兄弟”这句名言，更是鲜明而具体地诠释了儒家的“人类一家”思想，这与联合国有关文件中“人类一家”的表述，是完全契合的。世界上不同种族、不同宗教、不同文化、不同制度的国家之间怎样和谐共处呢？早在20世纪50年代的万隆会议上，由中国总理周恩来倡导，中国、印度和缅甸就提出了“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其中蕴含的基本理念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几十年来，以“忠恕”之道为基本意蕴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已经成为国际社会的普遍共识，成为世界上不同种族、不同宗教、不同文化、不同制度的国家之间按照相互尊重、平等协商的精神推进国际关系发展，按照相互合作、普惠共赢的精神推进经济全球化，按照相互借鉴、求同存异的精神推进人类文明进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本准则。

“忠恕”之道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就是把天地视为父母，把人民视为兄弟，把万物视为朋友的“天人合一，民胞物与”思想。它对于保护人类生态环境，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同样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