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史19 | 刘成：英国政治铁三角到底哪变了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文稿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刘成。

上一讲我们讲到了英国的外交问题，其实政治和外交是紧密相关的。在我们的学术会议上，一般也将政治和外交这两个问题放在同一个小组进行讨论。我们知道，英国的现代政治的变化是从光荣革命开始，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这样的状况。英国现代的经济制度，保证了英国经济的起飞。并且在英国经济发展过程中欧，英国政治也在不断完善，从而反过来进一步推动了英国经济的发展。

今天这一讲，我们就来进一步的谈一谈英国的政治演变，特别是20世纪以来的英国的政治情况。

谈到20世纪的欧洲，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因为战争或者是革命，政体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比如说：20世纪的法国，它经历过三个共和国和两次革命危机；德国有过两个帝国和两个共和国；俄国经历过社会主义革命，但是在70年以后，苏联也瓦解了；其他一些国家，比如意大利、西班牙、波兰，在20世纪也经历了严重的政治动荡，没有一个国家保留着20世纪初的那样一种政治面貌。

但是英国却在20世纪结束的时候，和20世纪开始的时候一模一样，甚至与更早的时候一模一样。它在维持着古老而连续不断的政治传统，至少这种君主立宪制制度，在英国表面上并没有发生变化。然而你如果关注英国政治的本质、内涵，你就会发现英国的政治也在进行变化，只是这种变化是静悄悄的。比如说：在20世纪初的时候，英国的上议院和下议院基本上是可以平起平坐的，到了20世纪中期结束的时候，下议院就完全占据了英国政治的中心。

接着你可能就要问，为什么英国的政治是静悄悄地发生变化？在短期之内看不出来这种变化，而经过一个长期的过程，它可以发生明显的质的改变。产生这样一种现象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英国它没有宪法，严格地讲，英国没有写成文字的成文宪法。

英国的宪法，或者说英国的宪政，它是建立在英国的传统的基础之上的，它是连续的，它是有许多的先例、命令和司法案例来组成的，所以你不可能一招来取消这些所有的传统的先例，或者是传统的这些案例。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它比成文的宪法更牢固，比如说：法国大革命以后，法国是成文宪法，就造成了宪法不断地被修改，这就造成了法国社会的大动荡。但是另一方面，在英国修改英国的宪法不难，因为你有了新的先例，那么就有了对宪法进行变动，所以它就不需要一些成文宪法，经过繁琐和复杂的程序，就可以对自己的宪政来进行修正。

我们举个例子：1975年，英国工党的威尔逊政府在加入欧洲共同市场这个问题上出现了分歧，而这个欧洲共同市场就是后来的欧盟。因此英国举行了一次全民公决。可是这样一次全民公决在英国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在这一次公决以后，全民公决就成为了英国决定国家大事，特别是有争议的国家大事上的一种可供选择的方法。所以这次公决就成为了先例，也就成为了习惯。

那么你接着肯定就要问，不可能今天的一些案例或者说一些事例跟过去历史上完全一模一样，你按照过去的这些先例来判断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很可能出现矛盾或者是冲突，那应该怎么办？那么，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英国的民意就成为了最高的判决者。所以英国不像美国，美国存在拥有解释宪法权的最高法院，在英国没有最高法院来解释宪法，但是只要这件事情获得了英国多数民众的同意，它就成了宪法的一部分。

当然英国的宪法也有一些文字形式的部分，主要就是在历朝历代制定的法律条例。比如说，我们以前讲过的1215年的大宪章和1689年的权利法案。他们虽然已经几百年了，但是依然对今天的英国政治有根本性的影响力，他们是英国宪法的组成部分；再比如，我们前面讲过的19世纪英国的一系列的议会改革，这些议会改革以后产生的议会改革法案，就融入了英国的宪法，成为英国宪法的一部分；此外，一些司法案例也是英国宪法的一个组成部分。比如，在1884年英国就因为一个司法判案，确定了一条原则，就是在有关议会的内部事务上，议会的权力高于法庭。

从上面的介绍当中，我们可以看出，英国的宪法具有长时段缓慢变化的特点，但是同时它有很强的连续性。下面我们再深入一步，看一看英国的政治制度各个方面的继承和变化情况。

通过以前的讲解，我们知道英国的政体其实由三个部分组成，国王、上议院和下议院。在英国的历史上，这三个部分先后成为英国政治权力的中心。比如说，在专制时期，国王是英国政治权力的中心，在光荣革命之后，这个专制制度被消除以后，上议院就开始成为了政治权利的中心。从19世纪开始，这个政治的中心就明显的向下议院转移。到了20世纪，只有下议院才是英国真正的权力机构。其他的两个部分，国王和上议院已经成为了一种陪衬。但是从形式上看，今天的英国政制，这三个部分却始终存在着，而且似乎保留着他们过去的传统性的作用。

我们首先来讲英国的国王，国王是个很奇怪的政治权力的部分，因为国王代表着个人的统治，所以它很难与民主制度来相容。而我们知道，英国的君主制它不仅保留下来，而且是英国宪政一个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英国的君主制为什么能够延续到今天？关键的一点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它改变了自己。所以现代君主制的关键是立宪，而不是国王说了算。在英国光荣革命以后，特别是在18世纪，英国就逐渐形成了君主服从内阁的传统。到了20世纪，国王其实已经放弃了他在所有一切公务活动方面，或国家重大事务方面的决策权主动权。甚至，他不主动的对英国的政治问题发表个人的见解。所以这就带来了好处，避开了英国党派政治的争论，超然于英国政治的纷争之上。其实在任何一个国家的历史都表明，只有这样，君主制才能够永久存在下去。

那么接下来你可能要去问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还在，那今天英国的君主，还起到哪些重要作用？

首先它还是英国的国家的元首，起到礼仪方面的作用。其他国家的元首访问英国的时候，比如说，习近平主席访问英国的时候，首先出面的就必须是伊丽莎白女王。第二，国王或者女王成为了国家的一种象征，从而就为英国人提供了一种效忠的对象，也是英国人民或者英国民族团结的一种纽带。第三，因为国王或者女王在日常的政治生活当中，积累了非常丰富的阅历和经验，他们可以为历届的政府提供自己的咨询意见，并且为政府的一些政治难题出谋划策。

当然在英国也有一部分人，他是反对英国君主制存在的，他们认为政府或者国家每年为这个君主制补充大量的款项作为王室的经费，所以他们主张废除君主制。尽管如此，绝大多数英国人还是赞同保留英国的君主制，因为它是上千年的英国古老传统的延续。英国的王室在一般的普通老百姓眼里面，还是赢得了英国人的尊敬。比如现在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她是1952年登基的，距今已经66年了，她很受英国人的爱戴。

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

英国君主制的未来，我们认为还是主要取决于英国王室成员、特别是君主个人的表现。比如，威廉王子的结婚生子问题，都成为英国民众非常关注的大事。因为这涉及到英国的未来王位继承问题。再比如，戴安娜王妃去世以后，伊丽莎白二世女王曾经反对举行国葬，因为在她去世的时候，戴安娜王妃已经与查尔斯王子离婚了。但是后来英国王室迫于政府的压力，还是顺从了民众的要求，为戴安娜举行了国葬。所以顺从民意，是保证英国君主制进一步延续下去的关键性问题。君主个人，或者王室成员的表现也是举足轻重的。

戴安娜王妃

第二个，我们再来看看英国的上议会。如果说国王的权力在名义上面还有所保留的话，那么上议院在20世纪几乎完全丧失了实际的权力，甚至连名义上的权利也几乎没有了。上议院就是贵族院，所有的上议院议员都是贵族，而且实行的是世袭制。就是你老子是上议院议员，你的后代也可以继承你成为上议院的议员。所以这当然和英国的民主精神，是完全不符合的。所以英国对贵族院或者上议院进行改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英国人在处理这个问题上面很特别，他们只是在事实上剥夺了上议院曾经有的大部分权利，但同时在形式上又尽量的不去触动它，让它保留原有的尊严。

直到20世纪初上议院和下议院在总体上，还是具有相对平等的立法权。就是两院都可以提出法案，都可以否决对方通过的立法。那么按照英国的惯例，上议院是不可以否决下议院提出的财政预算的，这是下议院的权限。但除此之外，下议院的法案如果遭到上院的否决的话，这个方案也就寿终正寝了。
这样一种情况出现以后，就不可避免的引起上议院和下议院之间的冲突。我们知道，从社会成分上来讲，英国的上议院代表了贵族富裕的阶层，而下议院声称代表的是普通民众，所以他们所代表的这个群体不一样。而从党派的属性来讲，上议院基本上是被保守党所控制的，而下议院只是看选举的结果，哪个党在下议院的选举当中获得了胜利，就由哪个党来控制下议院。所以当其他的党也就是说保守党之外的另外一个党，他在下议院占据多数的时候，那么就会与保守党占多数的上议院发生冲突。

自由党为了解决这样一个问题，在1911年规定了一项非财政法案。这样一个方案公布以后，上议院最多只能将一项法案延后两年，两年以后这项法案就自动生效，所以上议院的否决权因此就受到了极大的削弱。1949年以后，工党政府又通过了第二个法案，又将上议院的拖延法案的时间缩减为一年。从此以后，上议院就再也没有办法与下议院平起平坐了。英国政治的权力就完全地倒向了下议院。所以我们看到从17世纪或者说从光荣革命以后就逐渐开始的政治改革过程终于完成了。

英国上议院在开会

现在的英国上议院还起到哪些作用？首先，上议院依然可以提出自己的法案，它有这个权利。而且英国的两大党，也都愿意把一些没有争议的法案交给上议院，让他们去处理这些繁杂的事情。第二，英国的上议院党派的观念相对比较淡薄，可以采取相对客观的态度。提出的修改意见，对政府很有参照价值，政府也乐意接受。第三，上议院成为规避竞选直接进入内阁的一种方法，只要他成为上议院的议员，就可以直接进入内阁政府。最后，上议院是英国最高的上诉法庭。

我们说20世纪的下议院是英国权力的真正的中心，它是由选民通过普选直接选举产生的，而且他宣称自己代表了英国的全体人民，因此它在理论上得到了充分合法的地位，而且具有了最高的权威性，拥有了最大的权力。

1851年的下议院议事厅

所以你们看，18世纪是个贵族的世纪。在光荣革命之后，英国实行了贵族寡头制，选民比较少，贵族控制了整个政治，政府靠政治贿赂来控制下议院多数人，所以腐败是当时政府运作的一种润滑剂。到了19世纪中期以后，英国的议会经过一次次的议会改革步入了它的黄金时代。在这以后，政府就越来越依靠政党来保证它的下议院多数。到了20世纪，英国的选举制度，确立了民主的原则，政治也成为了一种典型的“政党政治”。

那么，什么是“政党政治”？英国的政党究竟如何影响了政治？下面我们来给大家介绍。首先，我们要说，从进入下议会成为议员开始，一个人就必须牢牢的和政党绑定在一起。就是说，一个人要竞选议员，如果得不到某一个政党的支持，几乎不可能当选。为什么？其一，你不可能承担沉重的竞选费用，而且在那样变动的社会当中，你无法进行有效的宣传和组织工作。其二，一旦一个候选人进入了议会，这个议员就要受到本议会党团的纪律约束。

你可能会感到奇怪，为什么它的议员要服从党的纪律呢？因为英国是两党制度，有执政党还有反对党，反对党也组建影子政府，或者说影子内阁，你有首相他有影子首相，你有财务大臣，它有影子财务大臣。

下议院的表决就决定了一个党的命运。所以作为一个执政党，必须保证在议会表决这些重大问题上能够获得议会的多数人的支持，否则就可能要下台。而反对党就要争取在这些表决的关键的时候来击败政府，迫使政府辞职，提前举行大选，从而让自己从反对党变成执政党。

所以在这样一个下议院的关键表决的过程中，每个党的议员的投票就非常重要，它必须按照本党的指示来进行投票。每个党都有党鞭，无论是工党还是保守党，他们的任务就是督促本党的议员必须参加这些会议，并且在议会选举投票中和本党保持一致，否则就会失去本党的支持，断送自己的政治前途。

由此我们看到，政府就是通过政党掌握了议会的多数人，所以不是政府听命于议会，而是议会听命于政府，而政府的最高领导又有首相。那么这个首相的个人作用在20世纪一直到今天都举足轻重。

比如，保守党政府的撒切尔政府时期的改革，这场改革就体现了撒切尔夫人铁娘子的个人意志。再比如，在工党政府托尼•布莱尔时期，就是因为布莱尔个人坚持要打伊拉克战争，他以辞掉党领袖、辞掉英国的首相来威胁本党。工党议员多数人并不支持打这场战争伊拉克战争，但是又不愿意失去英国工党历史上最有才干的这位工党领袖，所以他们只好勉强支持他的领袖发动了这场战争。

这种理论与实践的倒置就成为了20世纪以后英国政治结构的最大的一个特点。什么意思，就是英国我们说他是议会民主制的国家，议会代表人民，可是实践上是政党说了算。而政党的领导呢，又有导向性和决定性的作用。所以从表面上理论上的东西，和实践上实质上的东西发生了错位。

我们可以用这样一个比喻来描述英国的政治制度。它就像一台由三个部分组成的大机器，国王、上议院和下议院。这个大机器是依靠传统的惯例进行运转。在这样一个运转的过程当中，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它不同的部分在不同的时期显露出来，所以它的权力中心就从国王转移到上议院，然后再从上议院转到下议院，从整体上看，英国这家机器从来没有改装过，因此表面上似乎一点也没有变化。而我们知道，英国的政治制度就是这样一个不断的连续发展和延续的过程。

我们都知道，英国的政治制度是英国不断强大的根本保证，也影响了后来整个世界的政治变迁。然而英国的思想、文化、科学方面，也取得了同步的重大的成就，成为支撑英国强大的重要的因素，它们是英国称霸世界的软实力。下一讲我们就来介绍英国作为大国在兴起的过程中，英国软实力的形成和世界影响力。谢谢你的收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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