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史28 | 刘成：苏格兰公投的历史暗线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文稿

喜马拉雅的听友，你好，我是刘成。

上一讲我们讲了英国撒切尔政府时期的私有化改革。在这场改革之后，英国的世界的影响力又开始增强起来，在那个时代，苏格兰问题还没有成为气候。可是在英国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苏格兰的公投事件却发生了。这件事情可了不得，因为它意味着英格兰和苏格兰300年的合并要分开。所以直接决定着英国历史的命运。

2014年9月17日，苏格兰独立运动支持者在格拉斯哥(Glasgow)举行集会。

2015年英国发生的这场苏格兰公投事件，在英国历史上是一件很大的事情，而且当时外部世界也感到非常的吃惊。为什么？

因为英格兰和苏格兰的这种联合，被认为是一种成功的范例。苏格兰似乎也早就成为英国不可分割的领土的一部分。双方在互利共赢的基础之上，共同的走过了三个多世纪，相处总体是不错的。没有发生大的纠纷。在经过了合并的307年以后，为什么要试图恢复它过去的独立地位？而且英国在涉及到自己核心利益的问题上，为什么会同意苏格兰来进行公投？

苏格兰在英国中的位置

我们必须要从苏格兰和英格兰的纠缠的历史当中去理解上面所有的问题。

打开英国的地图，苏格兰是位于英格兰的北部。在它与英国联合之前，苏格兰的独立地位经常遭到英格兰的威胁，英格兰无论从体积还是财富的富强角度来讲，都远远高于苏格兰。为了抗拒英国的这种威胁，而且证明苏格兰有能力管理好自己的事务。他就与法国结盟，这种举措就惹怒了当时的英王爱德华一世。爱德华一世就举兵北上，逼迫苏格兰国王退位，而且把这个苏格兰国王加冕时使用的命运之石运回到英国的威斯敏斯特，作为他征服苏格兰的一种象征。

爱德华一世

命运之石（现被置于英女王的黄金马车内）

但之后，苏格兰人民并没有屈服，一直顽强地反抗着苏格兰统治。在这种情况下，英格兰被迫于1328年，承认了苏格兰的独立国家的地位。

苏格兰这种独立国家的地位，在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去世以后发生了动摇。因为伊丽莎白一世没有直系的后代，所以在她死后，苏格兰的国王就成为了英格兰的国王-詹姆斯一世。詹姆斯一世是英王亨利七世的女儿玛格丽特，她的后代，从辈分上来讲，詹姆一世是伊丽莎白一世的表侄孙。在这以后，由于苏格兰的国王又成为了英格兰的国王，这两个国家就共同的有了一个国王，所以苏格兰和英格兰就形成了一种共主的联盟。

詹姆士一世

但是在这个时候，英格兰和苏格兰并没有合并。它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就是英格兰不愿意，因为当时苏格兰的经济条件、经济实力远不及英格兰，所以英格兰担心合并以后会拖自己的后腿。第二，苏格兰也非常珍惜自己独立国家的地位，如果跟英格兰合并，就意味着苏格兰这个国家的独立地位的消失。这样两个国家保持共同君主，但是却并不合并的时期，大概保持了100年的时间。

在18世纪初的时候，就是在光荣革命以后，英国议会通过了一个王权继承法，这个王位继承法就取消了詹姆斯二世及其后代的英格兰国王继承权，而把这样英格兰的这个王位的继承权给了詹姆士一世的外孙女，也就是德意志的汉诺威女选帝候索菲亚以及她的新教徒后裔。因为经过宗教改革以后，英国要选择新教徒作为它的国王或者是女王，而不允许一个天主教徒来成为英国君主候选人。

汉诺威女选帝候索菲亚

但是苏格兰人对于英格兰举措非常的愤怒，他们只接受斯图亚特王朝的统治，而不接受后来的汉诺威王朝。所以苏格兰就决定他们要自行的任命自己的英格兰新国王，而且声称在英国的安妮女王去世以后，苏格兰将有权利来追求自己的独立的外交政策。说到这里你就会看出来，如果这样做，苏格兰的国王很可能就是斯图亚特王朝家族的天主教后裔。

这种情况下，天主教的法国和苏格兰就可能再次结成盟友，这是英格兰不可以容忍的。为了保证政治和外交的稳定性，英格兰决定与苏格兰联合，而苏格兰在当时受到英法战争的影响，它的出口贸易下滑，粮食产量锐减，所以在当时联合又可以成为苏格兰摆脱困境的一种选择。

于是在1707年，英格兰和苏格兰签订了联合条约，苏格兰与英格兰合并，新国家的名称就改为大不列颠联合王国。它们拥有同一个君主，同一套立法机构，同一套行政机构、货币体系以及共同的旗帜。在这以后，英格兰的圣乔治旗就与苏格兰的圣安德鲁旗合为一体，形成了一种新的英国国旗，就是联合杰克旗，我们中国人把它称之为米字旗。

国旗演变（来源于书籍《任意门》内插图）

但是即便在独立以后，苏格兰的司法和宗教体系还是被保留了下来，包括它的英文发音，如果你去苏格兰，你就会发现英格兰人和苏格兰都讲英语，但是它们的发音很不一样。我们有时候很难听懂苏格兰的那种英文发音方式。而且苏格兰的国教，不是英格兰的圣公会，苏格兰的国教奉行长老教，社会文化方面也保持了自己一定的独立性。

在联合以后，苏格兰一直处于从属地位的，因为它整个情况不如英格兰，但是同时它也分享了联合以后的经济成果，而且与英格兰一起同步进入了工业化时代。在英帝国的扩张狂潮当中，苏格兰人也积累了财富，于是他们逐渐以自己是英国人而感到骄傲。

在英格兰、苏格兰合并以后，苏格兰人对英国的帮助也是很大的。比如，苏格兰人特别是高地人，在英国军队当中就产生了很大的作用。苏格兰的高地人特别能战斗，被称之为天生的武士，所有的殖民地征战当中都有苏格兰人的身影。

苏格兰高地近卫团站在团旗旁，不畏枪林弹雨中

那么，在联合之后，苏格兰原先的议会就被取消了，因为从整个英国来讲，苏格兰的事物只占据了一小部分，所以它的重要性就比较低。再加上英国和苏格兰法律体系也不一样，就造成英国的议会没有足够多的时间来专门讨论苏格兰的法案问题，因此就导致一个结果，英格兰的法定就被强加到苏格兰身上。

为了改变这个状况，苏格兰人民就开始采取各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政治诉求。比如，他们要增加更多的下议院议员，并且设立苏格兰事务大臣一职等等。但是尽管如此，从总的来讲，在英帝国的扩张过程当中，英格兰和苏格兰已经紧紧的绑在一起了，他们形成了价值观的融合。

虽然苏格兰人因为不受重视而感到愤怒，并且不断的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益，但是苏格兰对英格兰的抗议，是在联合王国的框架之下的，是一种修修补补，而不是要推翻整个联合前提。在1707年的合并以后，苏格兰也一直享受着比较高的自治权，英格兰或者英国政府很少干涉苏格兰的内政事务。

但是在二战以后随着工党政府对国家控制力的加强，一直被苏格兰认为理所当然的那种自由被缩减。在教育、法律、宗教这三个苏格兰一直保留的领域，他们认为也受到了侵犯。比如在1971年，英国政府取消了苏格兰的学生联合会，它规定苏格兰的学生，只可以选择加入中央管辖的全国学生联合会，如果不愿意，你必须退出。此外，二战以后英帝国解体了，英国的整体实力在不断的下降。

苏格兰以前从英格兰这个经济的发展过程当中得到了很多的好处，也得到了很多的自豪感和实际的收益。但是现在怎么样？它感觉到已经不能从英国从英格兰获得更多的经济的支持。所以苏格兰和英格兰的这种联姻，已经过了它的蜜月期。过去很幸福，现在这种幸福感越来越少。在这种情况下，越来越多的苏格兰人开始想走自己的路。

这种情况下，在70年代，又发现了北海油田，北海油田大部分是在苏格兰地区，所以就更加促进了苏格兰人民的独立热情。苏格兰那些主张独立的政治家，也因此要求获得自己更多的议会席位。

北海油田示意图

那么在政治上，苏格兰要求独立的主要是由苏格兰民主党来领导。但是这个党在成立的初期并不行，一直到70年代，它在英国的议会当中只获得了一个席位。但是随着中央政府的管控加强、英帝国的解体、以及北海油田的发现这些因素的影响，苏格兰的独立运动就愈演愈烈。苏格兰民主党在英国政治当中的力量也在不断加强。到了二十世纪末的时候，苏格兰就加快了独立的步伐，成立了苏格兰议会，自己的议会开始恢复了，苏格兰民主党也成为苏格兰议会的第一大党。

我记得有一次在意大利旅行的一个大巴上，我旁边正好坐着一对老年夫妇。我们在交谈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他们是苏格兰人，当时我听了以后就脱口而出，“噢，你们是英国的”。这对老年夫妇马上就说，“不，我们是苏格兰人。”我当时听了以后印象非常深刻，在他们概念当中，苏格兰和英国是两回事。

在2011年苏格兰议会选举当中，苏格兰民主党获得了压倒性胜利，组建了多数派的苏格兰的地方政府。在这一次选举获胜以后，苏格兰的独立议程就进一步加快了。英国首相卡梅伦就与苏格兰的首席大臣进行了长达数月的谈判，确定苏格兰要进行公投，而且这个公投只解决一个问题，就是苏格兰是否应该成为一个独立国家？让苏格兰的民众来表决。

当然，那么苏格兰公投问题是个大问题。无论在英格兰还是苏格兰，都发生了激烈的争论。联合派和独立派就苏格兰的经济外交问题展开了多次的辩论。

独立派认为像挪威、冰岛、爱尔兰这些国家，他们在独立以后，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苏格兰在独立以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苏格兰境内现在发现了北海石油还有天然气，所以在独立以后，可以有更多的经济自主权，不用向英国政府来交税。

但是联合派认为，北海油田已经经过多年开采了，它的储量已经接近枯竭，甚至认为2020年就将完全枯竭。如果苏格兰独立以后，苏格兰如果想加入欧盟，也很不容易。而且在独立以后，英国政府明确表明，就不可以再使用英国的官方货币-英镑，而且英国将不会与苏格兰结成货币联盟。所以如果苏格兰选择独立，它未来的不确定因素非常多。

在这样一场辩论当中，当时的英国首相卡梅伦还打起了感情牌。他在多次演讲当中请求苏格兰人民不要分裂英国这个民族家庭。他声称，“如果你们不喜欢我，我不会永远在这里。如果你们不喜欢这一届政府，这一届政府也不会永远在这里。但是你们如果选择独立，那就是永远。”

当然最终的选择权是掌握在苏格兰人民手里的。最终苏格兰的联合派获得了胜利。

苏格兰首府爱丁堡

所以从历史角度上来讲，无论是当时苏格兰和英格兰的联合，还是现在的要求独立，利益都是苏格兰的终极的考虑。但是唯一不同的是，过去是由贵族团体来决定了这个国家的决策，而现在是苏格兰人民有了决定自己归属的权利。英国同意苏格兰公投就开了一场先例。我们前面讲过，这个先例就会成为英国宪法的一部分。这就意味着苏格兰以后可以一次次举行公投，一直到苏格兰退出英国为止。

而我们知道领土主权是一个民族国家的核心问题，是应该寸土必争，寸土不让，这是民族国家的根本原则。而我们也说过，民族国家是一个国家现代化的支架，没有它，一个国家的现代化就不能起飞。但是我们说英国已经完成了现代化，甚至开始进入后现代。而后现代社会的一种趋势就是民族国家的式微。

所以我们把历史往前推一推，英国在过去进行现代化的时候，英国政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苏格兰独立，或者同意苏格兰人来公投的。但是现在它完成了现代化，可能认为苏格兰即使独立了，英国人依然可以很好，就是国家小一点罢了。即便发生连锁反应，比如威尔士、北爱尔兰与英国也分家，大不列颠联合王国不存在了，最多就是退回到英格兰。

英国国徽，即英王徽。中心图案为一枚盾徽，盾面上左上角和右下角为红底上三只金狮，象征英格兰；右上角为金底上半站立的红狮，象征苏格兰；左下角为蓝底上金黄色竖琴，象征北爱尔兰。盾徽两侧各由一只头戴王冠、代表英格兰的狮子和一只代表苏格兰的独角兽支扶着。盾徽周围是嘉德勋章，用法文写着一句格言，意为“心怀邪念者可耻”；下端悬挂饰带上写着“天有上帝，我有权利”。盾徽上端为镶有帝国王冠（另外，复杂版盾徽上镶的是有珠宝的金银色头盔、帝国王冠和头戴王冠的狮子。英国女王本人授权才可使用，平时见到的是简版）

当然英国的解体无论是对英国，还是对世界外部来讲，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那个时候英国和世界尚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苏格兰还暂时的保留在英国，苏格兰公投没有通过。但是不久之后，英国脱离欧盟的历史公投却通过了。这是英国以及欧洲甚至世界的一件大事情。

下一讲，我们就从历史的角度来讨论英国的脱欧问题。谢谢你的收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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