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2罗尔斯《正义论》下：国家应该给穷人发钱吗？

罗尔斯《正义论》下：国家应该给穷人发钱吗？ 

一.       引子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公正的存在： 有人富可敌国，有人勉强生活在温饱线上；有人不劳而获，有人辛勤劳作却颗粒无收。

中世纪哲学家奥古斯丁曾经说过：“如果拿走了正义，那么除了强盗的大联合，王国还能是什么呢？”

但是，20世纪的哲学家弗里德里希·哈耶克却称“正义”为“海市蜃楼”。可见，哲学家们对正义问题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关于正义的问题，我们可以讨论一整天，但却得不出任何结论来。

在上一次课程里，我介绍了20世纪美国哲学家约翰·罗尔斯提出的正义观念。

他认为，正义就是公平。

而且，他还给出了如何判断一个社会是否正义的一个标准：那就是“无知之幕”。

假设一个人在出生之前，完全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家庭、天赋、肤色和所处的社会等级，让他来设计一套社会制度，那么他一定会创造一个相对公正的社会。

因为每个人都担心，自己会落入社会状况最差的阶层里去。

如果用分蛋糕的比喻来说的话，就是要让切蛋糕的人，无法来选择自己可以挑选哪一块蛋糕，甚至要等到最后一个才能拿蛋糕。

那么，如何来实现罗尔斯所说的正义呢？

今天我们就要来继续阅读罗尔斯的《正义论》。

今天的课程有以下几个部分组成：

首先，我来简单介绍一下，什么才是罗尔斯所说的“原初状态”。

然后，我来着重介绍一下，罗尔斯提出的正义的两个原则。

紧接着，我来谈谈，罗尔斯所讲的最大最小的规则。

最后，我思考一下罗尔斯正义论所遗留的问题。

二.       原初状态

我们在上一次课程里提到过无知之幕这个思想实验。其实，“无知之幕”是罗尔斯提出的“原初状态”中的一个条件。

“原初状态”的英语是original position。这里的原初并不是指最初的，而是一种设想出来的状态。在这里，罗尔斯继承了契约论的不少想法。

在以往的课程里，我们在阅读霍布斯、卢梭和洛克的时候，都提到过他们各自提出的“自然状态”。

霍布斯就认为，在自然状态中人是自私自利，好像是狼和狼的关系；而卢梭的自然状态比较美好，认为人是在社会中逐渐堕落的。

罗尔斯提出“原初状态”，是为了保证在其中达到的基本契约是公平的。

罗尔斯假定，在原初状态中的人是有理性的和相互冷淡的。这并不是说，人是利己主义的，而是一般只关心自己的一些特殊利益，例如自己的财富、权力等，而别人的利益漠不关心。

罗尔斯要来看看，出于原初状态的人，会选择哪些正义的原则。

事实上，罗尔斯所说的“原初状态”还包括其他的条件，例如正义环境和基本的善。此外，罗尔斯看到，如果一个地方的自然环境很好，条件非常优越，资源极为丰富。那么人就基本不会有什么生存的问题，人和人之间也基本不需要什么契约。

反过来，如果一个地方的条件非常恶劣，人们即便合作也没有成功的可能，那么也不需要什么契约了。

所以，他提出要有“适度的匮乏”。 这样人和人才需要相互合作，达成契约。 

三.       正义的两个原则

罗尔斯认为，处在原初状态中的各方，会接受两个正义的基本原则。

我们来逐个介绍：

第一个原则被叫做“平等自由的原则”。

这个原则在《正义论》中表述为：“每个人都有同等的权利，在与所有人同样的自由体系兼容的情况下，拥有最广泛的平等的基本自由体系。”

这一条原则突出的是平等。换句话说，这个原则是为了保障所有人基本自由以及人的基本权利。

罗尔斯给出了一份清单来说明公民的基本权利： 这些基本权利包括，公民的基本政治自由。例如选举和被选举，言论和集会，良心自由和思想自由，人身自由和拥有私有财产的权利；还有不受任意逮捕和监禁的自由。

当然，这些自由都是解释性的，而不是已经穷尽了所有。

罗尔斯还向补充另外一些自由，例如个人迁徙的自由，和选择职业的自由。

罗尔斯提出一般的正义原则，主要是为了反对功利主义。 按照功利主义的观点，只要有利于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 个人的基本权利也是可以被牺牲的。

例如，全村为了建一条公路，是可以拆掉一家人的房子的。

但是，罗尔斯用第一条原则，画出了一条底线。有些权利是不能被剥夺的。

换句话说，罗尔斯想要表达的是：要实现平等，我们并不是要消除一切的不平等，而是要消除那些使得人受损、受到伤害的不平等。

罗尔斯提出的正义的第二原则，包含两个方面。他是这样说的。

社会和经济的不平等应该这样安排，以使得他们：

1、在与正义的储存原则一致的情况下，适合于最少受惠者的最大利益； 292

2、依系于在机会公平平等的条件下，职务和地位向所有人开放。

第二条原则的前半部分被叫做“差别原则”，后半部分被叫做“机会平等原则”。

我们来分析一下，罗尔斯为什么要给出这两条原则？

如果来解释一下“机会平等原则”的话，就是说要机会均等。例如，男女在竞争同一个岗位的时候，要有一样的机会。所以也有人认为，机会均等是为了使得所有人“享有公平前景的权利” 。

还有，不能因为我出生在一个特定的群体，例如黑人、华裔、或者印第安人，失去了选举当公务员，当议员还有参选总统的机会。所有的公共岗位要向全体国民开放。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是：机会是可以平等分配的，但是财富却是不可能平等分配的。罗尔斯要思考的是，实质上不平等在怎样的情况下，才算是正义的？ 所以，他提出了上面的那条“差别原则”。

简单来说就是，收入和财富的不平等，要有利于社会中受惠最少的那群人。差别原则在实践中，主要通过税收的方式来体现。

例如，政府要提高富人的税率，富人交45%的税，而穷人可以免税。这样看上去，的确是形式上不平等的。但是如果，政府把从富人那里拿来的钱，去补贴社会上最穷的人。这在罗尔斯看来就是正义的。

当然这条原则，在经济学家和政治家看来，是很有争议的：有人说，对富人征高税率，就是要榨干富人的最后一滴血。

概括一下来说的话，罗尔斯的提出了三条原则：它们分别是“平等自由的原则”、“机会均等原则”和“差别原则”。

如果简化一下，他们分别起到什么作用呢：分别是坚守底线；提供均等机会；还有就是倾向穷人。

需要指出的是，这三个原则是有先后顺序的。

平等的自由原则，要优先于机会均等的原则。而机会均等的原则，要优先于差别原则。

因为，在罗尔斯看来，某些社会价值要比另一些更为重要。 因此，不能牺牲这些基本社会价值。 这就是正义的体现。

四.       最大的最小（maximin）规则

罗尔斯在《正义论》当中还表述过一个“一般正义原则”：

他说：“所有的社会价值都应该平均分配，除非这些价值或者其中任何一种价值的不平等分配有利于最少受惠者。” 58这里的社会价值包括很多，例如自由、机会、收入和财富。

这条规则被称为“最大最小规则”。

大家一定认为我念错了。怎么一会儿最大，一会儿最小呢？

这里并没有错。

英语里叫做maximinrule。也就是把最大maximum和最小minimum结合在一起。

它的意思是，在进行分配的时候，要让一个社会中得益最小的人，获得最大的补偿。或者说，要让最少受惠的利益最大化。

罗尔斯有一个目标，是使得福利最低群体的福利变得最大。这里包含了罗尔斯对功利主义的的批评。

因为在罗尔斯看来，功利主义提出的“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原则”。它要么追求的要么是福利总量的最大化，要么追求的是个人平均独立的最大化。而罗尔斯则想要保障社会最底层人群福利的最大化。

大家需要来回忆一下，上一次课程里提到过的“无知之幕”思想实验。罗尔斯就是要让人来设想，自己的未来，你的社会处境，是由你最坏的敌人来决定的。

这样，你就会赞同这样一个使得最小份额最大化的方案。

我来讲一个例子，来说明罗尔斯和功利主义者的差异。

假设有三个人，张三、李四和王五： 现在有三种分配方案，分别是：

方案1是10:8:1

方案2是7:6:2

方案3是5:4:4

对功利主义者来说，理所应当要选择第一种分配方案。 因为10+8+1=19，在方案1当中，社会的总财富量是最大的，而且人均值也是最高的。

但是罗尔斯就会反对，他要求你选择方案3。也就是5:4:4。因为即便你最处在最差的境地中，你的所得也要比其他两个方案来的好。 就算在前两个方案当中，平均效用都要比第三个来得高。

然是，你可以设想一下，在方案1当中，也就是10:8:1分配。

如果你拿到的是1，看着另外两个人拿着10和8，内心会如何感受？

你可能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不堪忍受的。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

五.       罗尔斯的问题

罗尔斯提出了一个正义的理想，也给出了达到正义理想的途径。不过他依然受到了不少批评。

我想通过两个例子来说明罗尔斯理论中的问题。第一个例子是这样的：

假设有两个人，他们的自然禀赋是一样的。 而且他们都是处于一样的社会地位和背景。 他们两个人一开始拥有同样的金钱和一片大小一样的土地。 唯一的差异在于，其中一个人喜欢种菜。 于是，他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青菜、白菜、萝卜，胡萝卜等等。 而另一个人则喜欢养花。

不仅如此，这两个人花在种菜和养花上面的时间是一样多的。

不过，恰好他们两个人所在的地方，人们更加喜欢吃蔬菜。 第一个人，喜欢种菜，那多余的蔬菜都卖出去了，一年可以赚到少钱。

但是第二个人，喜欢养花。他养的花都在自己的花园里，自己看看很满足，并没有很多人愿意买他种的花。

长此以往下去，大家可以想见结果是怎么样的？ 种菜的人的收入将远远高于养花的人。

要注意，这里并没有任何自然差异，也没有任何社会歧视，只有当地人对蔬菜和花的不同偏好而已。

大概当地人认为，蔬菜有营养，可以帮助养生；花朵虽然好看，但是却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按照罗尔斯的“无知之幕”，这两个人在出生之前也是无法预知这一点的——这个地方的人喜欢蔬菜，而不是很喜欢花朵的。

如果按照“最大最小原则”的话，这个时候政府应当给种菜的人征税，来补贴种花的人。 这样才能缩小两个人的收入差距。

你认为这样做合理吗？

罗尔斯受到批评的第二个方面，涉及的是一种“不应得的不平等”。

例如有人是先天的残疾，这种情况怎么办？ 或者有人先天是智力低下，智商只有70，怎么办？

这些不平等是先天造成的，而不是社会造成的。 这些在政治哲学中被叫做“自然禀赋”的问题。

有些人天生要比另一些人聪明一些。 一个人天生就比较聪明，难道要他不使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吗？

在罗尔斯看来，自然造成的不平等和社会造成的不平等，虽然两者原因不一样，但是都是不应得的。 所以他支持，要对自然造成的不平等和社会造成的不平等，进行补偿。

具体来说，对先天残疾的人，需要给予医疗、交通、工作培训方面的补贴。

关于这一点，我以后在介绍另一位当代政治哲学家诺齐克的时候， 会来重点介绍他对罗尔斯的批评。

六.       结尾

罗尔斯的《正义论》出版之后引起了学界的重大讨论，这并非偶然。 这背后有一个时代的背景。

60年代末，西方处在和苏联的冷战当中。 关于社会制度优越性的对比无处不在。

西方的各种社会问题也层出不穷，例如种族、反战、平权等等。 原有的古典自由主义在面对新问题的时候，越来越力不从心。

这当中主要的问题就是社会阶层分化加大，贫富越来越不均衡。 事实上，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这个问题不仅没有减小，反而更大了。这个时候，或许是一个最好的时机，来重新阅读罗尔斯的《正义论》吧。

我来总结一下今天课程的内容：

首先，我来简单介绍一下，什么才是罗尔斯所说的“原初状态”。

然后，我来着重介绍一下，罗尔斯提出的正义的两个原则。

紧接着，我来谈谈，罗尔斯所讲的最大最小的规则。

最后，我思考一下，罗尔斯正义论所遗留的问题。

好，现在我想提出本周课程的问题，你认为我们应当如何来帮助社会最底层的人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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