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稀缺的个人档案

本期知识积累  

1、巴利语：巴利语是古代印度的一种俗语......梵语可以勉强的比做今天的普通话，而巴利语是很多方言当中最重要的一种。巴利语非常古老，而很久以来就有圣语这样的称号。

2、郭良鋆先生：季羡林先生和金克木先生的第一代弟子，1960年进入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梵文巴利文专业学习。曾经专门到斯里兰卡研习巴利语，有很多重要的著作。

3、巴利语三藏当中，佛经按照印度的传统习惯进行分类汇编，这跟我们在汉语里边完全不一样。最重要的区别就是，它根本就没有编年的次序，其次序只能通过非常复杂的学术研究过程推断。

4、现在我们能找到的，最早的佛陀的传记作品，除了巴利语里边的一些片段以外，主要是用梵语撰写的三部经，《大事》，《神通游戏》（《普曜经》 法护高僧 译；《方广大庄严经》地婆诃罗 译），《佛所行赞》（《佛所行赞》昙无谶 译；《佛本行经》宝云 译）。

5、巴利语三藏经典中的佛陀生平虽然是片段，终究是最古老的成分，其中的佛陀生平的碎片，最接近于佛陀的本来面目。

喜马拉雅的朋友，您好！我是钱文忠。

今天开始咱们的第九讲。在上一讲里边，我给大家讲到了，我们据以来研究或者讲述佛陀的生平，以及佛教创立的资料的状态。总之，情况很复杂，困难很多。在这一讲里，我着重要为大家讲一讲，巴利语中的相关资料。

巴利语是古代印度的一种俗语，什么叫俗语呢？打一个不完全恰当的，但是也不得不打的比喻，梵语好比是咱们的官话，其他的很多语言，包括巴利语在内，就好比是咱们的方言，或者说梵语可以勉强的比做今天的普通话，而巴利语是很多方言当中最重要的一种。

巴利语非常古老，而很久以来就有圣语这样的称号，神圣的圣，可见它的地位重要。对于很多想了解佛教文化的人来讲，对于很多亲近佛教的人来讲，更不必说对于很多信仰佛教的佛弟子来讲，我们除了阅读汉语佛经以外，总还是应该努力的了解一些梵语佛经、巴利语佛经、藏语佛经的情况。

就好比咱们读论语，总应该努力的去读汉语本，读老子道德经也应该读汉语本。我们如果想了解西方的基督教文化，我们努力的应该读一些权威性的原文，对吧？我们要了解莎士比亚，最好还是能够读他英语的原文。当然因为像这些梵语、巴利语都非常的困难，学习起来比较困难。所以很多朋友，就没有办法直接的去掌握，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对梵语、巴利语的这些佛经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我们非常幸运，中国拥有像郭良鋆先生这样的巴利语学者，郭良鋆先生是季羡林先生和金克木先生的第一代的弟子。1960年进入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这个系现在已经没有了，当年叫东方语言文学系，梵文巴利文专业学习。我是第二届，但是第二届已经是1984年，进入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梵语巴利语专业了。

所以郭先生是季羡林先生和金克木先生的第一代弟子，曾经专门到斯里兰卡，研习巴利语，有很多重要的著作。我们很幸运拥有这样一位学者。我也听过郭良鋆先生的课，郭良鋆先生也是我的老师，所以我就根据郭良鋆先生的，完全依据第一手的巴利语材料撰写出来的著述，来向大家介绍一下在巴利语中的，佛陀传记资料的情况。

巴利语的佛经是非常重要的。在巴利语的三藏当中，也就是经律论三藏当中，并没有完整的佛陀传记。这些资料，也就是说佛陀的生平的片段，散见在各个地方。

这个原因我们前面讲过，因为在佛陀的时代，第一，佛陀本人反对崇拜他自己。第二，佛弟子们最关心的是佛法，并不是佛陀本人。佛陀在世的时候，周游各地，弘法，讲经，佛经里当然留下了这些活动的痕迹。这也就是巴利语佛经里，佛陀传记资料的主要来源。

但是在巴利语的三藏当中，佛经是按照各种各样印度的传统习惯进行分类汇编的。印度的分类汇编的这种习惯，跟我们在这个汉语里边完全是不一样的。最重要的区别就是，它根本就没有编年的次序。换句话说，我们根本没有办法了解，哪一部经，它比哪一部经更古老，它的记载哪些是早出的，哪些是后来出现的。我们没有办法来分辨，只能通过非常非常复杂的，学术的研究的过程去推断。

将巴利语三藏，特别是律藏和经藏当中的佛陀生平的这些片段，我们如果把它串联起来，还是能够形成大体上完整的，具有相当可靠性的佛陀传记。这背后就有像郭良鋆先生这样的优秀的学者，长年累月地辛苦的研究，我们要感恩。对郭老师这样的学者，我们非常感恩。所以大致还是能够形成。

最早的，早期的佛教的上座部的高僧们，他们主要是阐释佛法，并没有着手编撰佛陀的传记。后来，特别是在小乘佛教向大乘佛教的演变当中，佛陀作为佛教的创立者和教主，他的地位不断的提高。随着地位的提高，佛陀从一个人，活生生的历史当中的伟大的人物，逐渐走向神坛，变成一个神，越来越神化。而顺应着这种，佛陀本人是反对的，但是在后来无可避免的出现了，对教主的崇拜。随着这种趋势的出现，随着后来的佛弟子们，对佛陀的信仰和感情越来越强烈，就开始出现了佛陀的传记。

现在我们能找到的，最早的佛陀的传记作品，除了巴利语里边的一些片段以外，主要是用梵语撰写的三部经。一部是《大事》，大事情，有大事儿了，出大事儿了这个大事。按说《大事》是一部律，是经律论里面的律。但是你如果仔细看看这部书，发现里边和律的关系并不是太大，反而主要是讲述佛陀生平的。

这种情况，在佛经里边很多，你从经书名一看，或者刚开始一看，他是讲这个的，往下一看，发现离题越来越远。它讲的跟它那个经书的题目，或者刚开始的部分差距非常大。

它的内容，《大事》的内容主要分三部分。第一部分写佛陀的前世，作为菩萨，在燃灯佛和过去诸佛时期的生活。第二部分，写佛陀作为菩萨转生在都帅天，然后转生为释迦族的王子悉达多，结婚生子，离家出走，降伏各种恶魔，在菩提树下得道成佛，这是第二部分，非常重要。第三部分也很重要，讲他初转法 轮，建立僧团，度化弟子，一直讲到频毗娑罗王，这个王皈依佛陀。

《大事》这部书，它比较松散凌乱，讲着讲着就跑偏了，讲着讲着就跑偏了，所以它不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佛陀传记。这部经，里边有非常古老的部分，有的早到公元前二世纪，但是里边也有非常晚出的部分。它是后来人杂编起来的，晚的可能要到公元四世纪，这其中有六七百年的差距，这是第一部。

第二部叫《神通游戏》，很多人也把它翻译《方广游戏经》。这是大乘佛教的重要经典之一，全书分为27品。所谓的品是佛经的说法，大致相当于咱们讲的卷、章、节这样的一个概念。这一部经里边，也有很多关于佛陀生平的记载。里边有一些内容和巴利语的佛经是相对应的。

所以，一般大家都认为这是一部在小乘佛教经文基础上，加以修饰和扩充的佛陀传记。它的成书年代是在公元一二世纪到三世纪之间。与《神通游戏》也就是说，这部经相接近的，而不是完全对应的汉译佛经。在公元四世纪初，西晋时代就有一位高僧叫法护，把它译过来，只不过汉语的名字叫《普曜经》，也是非常有名的。而五世纪的时候，地婆诃罗，又有一位僧人，又翻译了一次。当然这翻译的都有些差距，不完全一样的，它叫《方广大庄严经》。这两部经，很多亲近佛教的朋友都很了解。这是第二部，最早的，用这个存在在印度系统当中，用梵语写成的佛陀传记。

而特别重要的是第三部，由生活在大概公元一世纪到二世纪的马鸣，“马鸣”就是“马在叫”，这是他的名字，所写的《佛所行赞》。这部经的梵文原本有所残缺，但是保存的还是比较多。汉译本是北梁的昙无谶翻译的《佛所行赞》，还有藏译本，而汉译本和藏译本都是比较完整的。

另外还有一个汉译本，叫《佛本行经》，是由宝云翻译，这个保存的程度，看来比梵文原典要完整。里边描写了佛陀诞生在释迦族，早年在宫廷里边过着奢华的生活，结婚生子，后来对生老病死，人生无常，深有感触，从而出家，访师求道，修炼苦行，最后在菩提树下觉悟成佛，这样的记载。

《佛所行赞》结构严谨，内容连贯，而且它完全符合古典梵语叙事诗的艺术规范。非常讲究韵律和修辞，是印度古代，那不仅是佛经了，是印度古代文学的瑰宝。

唐代著名的高僧，求法僧，他是跟玄奘大师一样，都是到印度去的，地位非常重要，义净。在《南海寄归内法传》当中，专门称赞《佛所行赞》，称赞，说“意明字少而摄义能多，复令读者心悦忘倦，又复纂持圣教能生福利”，什么意思呢？说它的意思非常的鲜明，文字非常的简洁，蕴含的道理非常的丰富，能够让阅读的人满心欢喜，忘掉疲倦，而又能够传达佛教的教义，能够带来各种利益。

这是很高的评价。当然，也用了很多夸张的手法，里边也有很多神话性的描述。但是，和《大事》，《神通游戏》相比，它很有节制。马鸣在《佛所行赞》里面，对佛陀生平传说所进行的艺术加工，还是侧重在把佛陀作为一个历史人物来看，而不是把他作为一个神来看。

马鸣还有一部叙事诗，叫《美难陀传》，写的是佛陀度化自己的异母兄弟，也就是佛陀的兄弟难陀的故事。所以马鸣菩萨，他后来被尊称为菩萨，他的两部著作是现在地位最最重要的，有关佛陀生平传记的资料。

说到这里，我不仅想起自己30多年前的求学的这个时代，我1984年考进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梵文巴利文专业，后来在大学本科期间，又到当时的西德（现在东西德已经统一了，当年还是西德）汉堡大学留学。在这个期间，我主要学习和研习的一部经典，就是马鸣的《佛所行赞》，我的本科论文和研究生论文都是以这部经作为题目的。

论文上面写的就是关于《佛所行赞》的各种范文残本，它的比较研究。我的这个学术论文是恩师季羡林先生指导的，所以这论文上还保存了季羡林先生亲笔所写的一大段的评语，季先生给了我满分。

此时此刻，我格外的怀念我的老师们，是他们当年指导我学习，当然我非常的愚钝，也毫无成绩可言，但是这终究是一段美好的记忆。自己在18岁到20多岁，也就说离开今天30年以前，自己曾经花了大把的精力来学习《佛所行赞》，学习佛陀的生平。当时绝对没有想到，在30年后，我能够有机会在喜马拉雅来向大家讲述佛陀的生平。所以这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因缘，按照佛教的说法，而这种因缘，非常的殊胜。

在所有的佛陀传记资料中，这三部是用梵语写的。但是巴利语三藏经典中的佛陀生平虽然是片段，然而终究是最古老的成分。换句话说，巴利语三藏当中的佛陀生平的碎片，最接近于佛陀的本来面目。里面有神话传说，有夸大，但是我们今天没有办法，只能首先依据这些片段，来探求佛陀的真实生平。因为除此以外，我们再也没有比巴利文资料更为古老的佛陀传记资料。

总之，佛经里对于佛陀的生平并没有连续的记载，都是碎片，散在各处，佛陀即便提到自己的经历，也是零零碎碎的，这和犹太教、基督教经典当中，对于摩西或者耶稣的这种有详细年代的记载，完全不同。

如果严格按照今天的要求，佛经里边就很难说有哪件事情，我们可以100%的断定，在历史上真实发生过。但是，我们绝不能因此就采取某种历史虚无主义的态度，这个也是不对的。

一方面我们不能完全的相信，换句话说我们不能迷信。但是另外一方面，我们也不能完全不信，还是按照佛陀的教导，我们应该以一种中道的态度，不能走极端，来看待这些资料。佛经告诉我们，早期的佛弟子也很看中佛陀的诞生，出家、求道、觉悟、传法和涅槃，而这就非常好，因为正是这些构成了佛传最关健的部分。

佛教是一种宗教，它的创立者和教主佛陀经历了由凡人觉悟成佛的历程，很多事情也确实夹杂了神通魔幻。但是，尽管我们不得不面临很多困难，对细节更是几乎无法掌握，我们仍然应该相信，这些主要事件的大体情况还是可靠的，在历史上还是曾经发生过。这背后有很多代学者，辛勤研究的结果，这些我在这里就没有办法向各位一一介绍了。

这一讲就到这里，谢谢大家！我是钱文忠，我在喜马拉雅等您！ 

我思我悟 

留给大家一个问题，佛到底是参透了一切知识，包括所有物理学、数学的知识，还是只是摆脱了世俗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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