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交锋】曾厚恩：如何质疑对方的论证——质询中的伸手牌

音频全文：

你好，我是曾厚恩。

 

在过往的课程中，我们教给大家的许多思路和技巧，重点都在于拿自己的观点和对方的观点比较。因为辩论双方不应该是互相拆台，而应该是围绕着这个话题，提供更有说服力的观点。

 

但在讨论要不要推行某项新政策的时候，有一类辩题我们称之为「单题制」，意思是兹事体大，因此正方单方面要负担起更大的论证义务，而反方这个时候则是扮演一个「专业反对者」的角色，只需要挑剔正方的论证，令其无法证明成功，就算获胜。对应到现实中，这种需要你「专注于反对」的场景其实也不少，就象是审合同的律师，检查你工作报告的上级，等等。

 

因此，今天我就来教你，如何通过质询，来逼问对方的证据，挑剔他的论证，造成强力的杀伤。也就是所谓的「伸手牌」，一共分三招：第一招，是打出“伸手牌”，第二种杀招，是把“伸手牌”升级成“无限伸手牌”，最后一个杀招，则是叫做“超级伸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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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举证的第一招，叫做“伸手牌”。顾名思义，就是伸手向对方索取资料。这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先进行的第一步质疑。

 

具体的做法，你应该先重复一下对方主张的论点，然后问他：“您的证据在哪里呢？”

 

比方说，有一道题目，是2016亦恩杯的初赛辩题，叫做“台湾应不应该课征遗产税”，主张不应该课征遗产税的一方，通常会主张课征遗产税以后，资金会撤出台湾。

这时候要使用伸手牌，最简单的模板，是这样的：

“对方辩友您好，您说，课征遗产税以后，资金会撤出台湾，您的证据在哪里呢？”

 

句式非常简单，对吧？但不要担心这样简单的句式只会隔靴搔痒，发挥不了实战的作用，其实掌握好“伸手牌”的技巧，用灵活一点的提问方式，光靠伸手牌就能大杀四方。

比如同一道题目，台湾应不应该课征遗产税，对方同样主张课征遗产税后资金会撤出台湾，如果是我，我可能会这样问：

“对方辩友您好，您讲了那么多外资可能撤出台湾的资料，言下之意是您认为台湾现在需要更多资金，对吧？”
“是，我方认为台湾需要更多资金”

“那您的证据在哪里呢？您有证据说台湾现在需要更多资金吗？”

“嗯...我方认为一个地方政府永远都需要资金”
“其实您方就是没有证据嘛！根据这份资料，台湾的中央银行总裁就指出，台湾现在根本不缺乏资金，是缺乏资金的投资标的，你看一下，我有说错吗？”
“好吧，那我退一步说，就算台湾现在不缺资金，资金也是越多越好！”
“您说资金越多越好，您的证据在哪里？”
“我认为这是常识，不须要举证”

“谢谢对方辩友，您就只是举不出资金是越多越好的资料，不要拿‘常识’做背书。同样是央行总裁，他还说过多的资金，反而会造成货币和股市过热的风险，所以我们可以知道，就算不能吸引更多资金，这也未必是坏事”

以上的示范，也是我真实碰到的状况，我使用“伸手牌”的技巧，其实就是在用不同的方法“在应然层次要对方举证”。

因为要靠资料证明一件事在应然的评价上是一件好事，其实并不容易。所以在应然层次狂打伸手牌，对方很容易就会招架不过来。而只要对方应然证明失败，他的利益也就证明失败了。这是伸手牌的第一个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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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牌的第二个技巧，是严格地要求，要对方准确地拿出能符合他主张的证据。

比如，辩论死刑存废。有些主张不该废除死刑的反方，会想主打维持死刑，才能维持人民心中对于重罪重罚、轻罪轻罚的应报思想，这时候他们通常会举出民意调查有多少人支援死刑的资料。

这时候你就可以问他：

“对方辩友，支持死刑，可能是因为死刑比较省钱，也可能是因为觉得死刑有威吓，对方辩友，这不能证明大部分的人都觉得保留死刑才符合应报。您能不能直接地举证，单纯觉得对于死刑犯，只有死才叫罪刑相当，这样的人是不是占多数呢？”

事实上，很多时候，对方都会偷偷在资料上灌水，明明只能证明八分的力度，却硬要说到十分，把弱弱的资料吹牛吹得鼓鼓的，这种时候，你就要靠伸手牌去戳破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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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对手可能真的能举出资料，听上去，资料的结论，好像也真的能帮对方背书，这种时候你可以进一步，质疑对方的资料其实不够严谨，所以资料的结论不能轻易被采信。但这一招的要求，是至少要对对方的举证有一定的了解。

大体来说，有两个最常见的使用方式，第一种，是去问对方，他的资料有没有排除对立成因？简单来说，他的资料，有没有考量到其他的可能性？

比如说，再举遗产税的例子，主张不应课征的一方，举出一份资料告诉你，在二零一一年台湾废除遗产税以后，经济状况复苏了。

对于这种资料，你就可以问他：“对方辩友，您的资料，有没有排除二零一一年，台湾本来就从金融海啸慢慢复苏的因素呢？”只要对方没办法举证他的资料有排除对立成因，你就可以说经济复苏，跟课征遗产税与否，中间未必有因果关系。

除了排除对立成因，无限伸手牌的第二种技巧，是问他，他举的资料，跟他想讨论的对象，并不一样。也就是缺乏必要的关联性。

比方说，别的国家的犯罪状况、政治体系、经济状况跟中国可能都不能类比，乃至于他举出的资料，跟中国的状况也不能类比。

比如说，打一道题，中国安乐死应不应该合法化，对方如果举了一份资料，说安乐死在某个国家很成功，每个病人都被层层确认，真的想要安乐死。这时候你可以问对方，他的资料有没有考虑到中国幅员辽阔，各地的医生牛鬼蛇神，很难确保如果安乐死合法化，病患的家属跟医生会不会勾结，一起弄死病患。

 

但要提醒一点，虽然这一招名为「无限」，但由于对方真的举出了证据，你这时候的重点应该在通过进一步的质疑于削弱证据的可信度，见好就收，而非真的「无限」地纠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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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后，还有一种伸手牌，你就可以使出第三招“超级伸手牌”，意思是在某个你划定的范围内要举证，除了这个举证以外，其他的都不算。

比如说，在死刑的辩题里，很多资料都没办法排除对立成因，证明死刑有独特的威吓力，你就可以问对方：

“请教您方，能不能举证任何一份资料，是通过回归分析排除其他变因，证明死刑有威吓力呢？”

还有一场比赛，讨论的是“孙子兵法崇仁／还是尚利”，孙子兵法是推崇德行还是追求利益。当时的东吴大学就曾经问过对方：

“孙子兵法有无数地方提到尚利，反倒是，您方能不能举证，哪怕是一个地方，在孙子兵法的文本里，有提过崇仁两个字呢？”

这些状况，都是你已经呈现了某个辩题中，有一种更聚焦、更科学、更适当的讨论方法，在这种讨论脉络下，只有符合特定条件的资料才能算数。

就像在辩论死刑，只有排除对立成因的资料，才更有科学上的解释力；又或者是在孙子兵法辩论中，去强调，辩题想探究的，不是崇仁或尚利哪个更好，而是要探究作者原意，那至少应该先从文本出发，以文本论文本嘛。

 

所以，要发动这个效果，你就必须对于议题本身有深入的了解，不需要你去证明什么的，但至少要提出怎样才算完成了证明，并在陈词或是质询的环节中，先跟裁判厘清，哪些资料，才是辩题希望大家讨论的范围。把前提交代清楚，这时候再要求对方举证，对手如果真的一份都举不出来，你就可以靠超级伸手牌，创造非常大的优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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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为你统整今天的课程。

第一，打出伸手牌，要对方提供证据的时候，可以先从应然的证据开始要起，而且要注意对方提出来的资料，到底能不能佐证他的主张。这一招，不需要任何铺垫，可以即插即用。

第二，打出无限伸手牌，可以攻击对方的资料没考虑对立成因，或是对方想论证的对象跟他举的资料并不相符，换句话说，对方的资料太弱，不能被当作证据。这一招，要求你对对方提出的举证有一定的思考，再根据它与辩题的关系，见招拆招进行削弱。

第三，打出超级伸手牌，是当你知道，只有当对方举证某种范围内的资料，他才能论证命题，你应该先描述清楚范围，接着再要求对方举证这个范围内的资料。要用这一招，必须先对辩题要求的论证义务有清晰的理解，才能守株待兔，用针对性的要求收获优势。

以上，是今天的超级辩手。

明天，你也会是超级辩手。我们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