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芒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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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种：亦稼亦穑  

清院本《十二月令图轴》之五月

喜马拉雅的听众朋友，您好！我是宋英杰。欢迎您收听《宋英杰讲二十四节气》。

这一讲呢，咱们聊聊芒种节气。

首先，什么是芒种？

芒种这个词最早出现在《周礼 地官》中：

泽草所生，种之芒种。

意思是说，只要能长草的水田，都可以种麦子或者稻子。

当然，在这句话当中，是读作芒种（zhǒng），芒种是泛指长着芒刺的各种谷物。

那么，芒种节气是什么意思呢：

元代吴澄的《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这样说：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

从主要粮食作物来看，是：有芒的麦子该收了，有芒的稻子该种了。所以我把这一讲的标题定为“亦稼亦穑”，也就是又得收，又得种。

所以谚语说：杏子黄，麦上场，栽秧割麦两头忙。

所以芒种，经常被人写成忙种，忙碌的忙。虽然说是收和种两头忙，但芒种节气的名称本意，说的是种，节气名称更侧重于前瞻性地提示人们赶紧种，千万别错过天时。

不过，有人认为吴澄的解读存在问题，现在小满到芒种，麦子收了，稻子种了，不存在大宗作物还需要“稼种”的问题，但吴澄所面对的元代气候，比现代要寒冷，农事比现在错后也属正常。所以在气候变化的背景下，一个节气，尤其是物候类节气所表征的农事物候与实际情况存在着有些脱节的问题。

谚语说：“芒种后见面”。不是说咱们芒种之后见一面，而是芒种之后收完了麦子，打完了麦子我们就可以见到新面，吃到新面了。所以到了芒种，人们终于熬过了青黄不接的时段，虽然忙，但是心里踏实了。

有一段顺口溜，说的是：羊盼清明牛盼夏，马到小满才不怕，人过芒种说大话。

什么意思呢？就是羊盼望着清明，因为羊到清明就能饱餐鲜草了。但牛还不行，牛，开春之后或者要耕田；或者因为草太嫩太矮，是既费力气又不容易吃饱。可见，嫩草并非老牛的主粮。青草要渐渐茂盛，牛要到立夏，马要到小满，才能痛快地吃青草。人呢，要到芒种之后，捱过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夏收这一茬作物颗粒归仓了，吃食不用太发愁了，才敢说大话。

所以，还没有哪个节气，人们可以像芒种这样，可以同时体验着收的欢欣和种的艰辛，忙并快乐着。

但是芒种之后，江南的梅雨便渐渐地开始了。在冷暖气团交战的梅雨初期，暖气团往往只有招架之力，所以天气湿寒，这段天气被称为“黄梅寒”或者“冷水黄梅”。

宋代范成大的一首诗《芒种后积雨骤冷》，写的就是这样的天气：

梅霖倾泻九河翻，百渎交流海而宽。

良苦吴农田下湿，年年披絮插秧寒。

人们是穿着棉衣在田里插秧，幼嫩的稻秧在水中想必也是也冻得瑟瑟发抖。而且这样的天气并非小概率，人们几乎是“年年披絮插秧寒”。所以人们插完秧，心里还不踏实，于是就有了所谓“安苗”的习俗。从宋代开始，一直到清代都非常兴盛。

就是稻秧栽插完毕，正好有点空闲时间，农家会特地挑选一个吉日，祈祷祭祀，祈求稻子能够平安长大。

在芒种时节，除了忙着收，忙着种，人们还要忙活一件事，就是应对夏天的虫、夏天的病、夏天闷热潮湿的气候。

 贾思勰在《齐民要术》当中有一段话：

五月芒种节后，阳气始亏，阴慝（tè）将萌，暖气始盛，虫蠹并兴，乃弛角弓弩，解其徽弦，张竹木弓弩，弛其弦，以灰藏旃裘毛毳之物及箭羽，以竿挂油衣，勿辟藏。

意思是说，芒种之后阴气开始萌生，天气变得又闷又潮，容易霉变，也容易生虫子。所以呢，就得把绷紧的弓解开，让弦松弛，免得弓弩被霉湿之气蚀坏。怕潮的皮货毛衣也得埋到干燥的灰堆里防潮，油纸雨衣也要用竹竿晾开，免得发霉生虫。因为芒种之后，梅雨就要来临，所以人们要提前做好各种应对的准备。

清代绘画捉臭虫

而且，随着“暖气始盛”也就是天气变得炎热之后，苍蝇、蚊子、蝎子、臭虫、蜈蚣、蛇等等各种虫子也都开始出来“扰民”了。怎么办呢？人们一方面是在初夏时节“聚蓄百药”，就是在农历四月就采集和配制各种药品。另一方面还要找个日子辟邪、消灾、防疫，这一天就是端午。我会拿出两集的时间来专门讲述端午节的相关习俗。

在古代，这个时节的生活禁忌特别多。人们在起居、饮食、心态的各个方面，都要做好各种应对。在《礼记月令》当中，有关于仲夏时节的诸多注意事项。比如说“处必掩身”，就是不要穿着暴露，掩蔽好自己的身体；比如说“薄滋味”，饮食一定要清淡。比如说“毋躁”，不要急躁，要“定心气”。为什么呢？古人的解释是“定心气而备阴疾也”，就是以平和的心态来防备湿热天气可能导致的各种疾病。尤其要“使志无怒”，不要让怒气郁积于胸。

芒种时节，农事物候的主角是由麦子变成了稻子，而自然物候的主角是由花变成了草。

人们认为芒种一过，便是真正的夏天了，芒种是众花凋谢、花神退位的时候，所以人们会举行饯花会。有人是在枝条系上彩带，有人是摆设各种礼物为花神饯行。

在《红楼梦》中，黛玉葬花词、宝钗扑蝶戏都发生在芒种时节。

【宝钗扑蝶】

落花时令，恋花之蝶依旧飞舞。“忽见前面一双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十分有趣。宝钗意欲扑了来玩耍，遂向袖中取出扇子来，向草地下来扑。只见那一双蝴蝶忽起忽落，来来往往，穿花度柳，将欲过河去了。倒引的宝钗蹑手蹑脚的，一直跟到池中滴翠亭上，香汗淋漓，娇喘细细…”

【黛玉葬花】

黛玉第一次葬花，是在阳春三月，风吹桃花，落红成阵，满身满书满地皆是。为了让花儿“质本洁来还洁去”，黛玉“肩上担着花锄，锄上挂着花囊，手内拿着花帚”，将落花装入绢带，埋入花冢。

而芒种时节，“许多凤仙石榴等各色落花，锦重重的落了一地”。春残花渐落，“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勾起了黛玉顾影自怜的伤感。气候恶劣，“风刀霜剑严相逼”；花期匆促，“明媚鲜妍能几时”。与春作别之时，一半是怜春，一半是恼春：怜春忽至，恼春忽去；无言地来，无声地去。

《红楼梦》第27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很详细地描写了大观园里芒种节大家都在忙活些什么事儿：

“至次日乃是四月二十六日，原来这日未时交芒种节。尚古风俗：凡交芒种节的这日，都要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言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了，众花皆卸，花神退位，须要饯行。然闺中更兴这件风俗，所以大观园中之人都早起来了。那些女孩子们，或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的，或用绫锦纱罗叠成干旄旌幢的，都用彩线系了。每一颗树上，每一枝花上，都系了这些物事。满园里绣带飘飖，花枝招展，更兼这些人打扮得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一时也道不尽”。

一是用花枝柳条编成轿马。二是把彩线绣带系在树上。三是女孩子们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像花儿一样，延续着花季之美。四是要摆设各种礼物。

在人们的意念之中，关于季节交替，有很多判定标准。可以是温度标准，平均气温高于22℃是夏天；可以是动物标准，青蛙鸣叫是夏天；也可以是植物标准，百花凋谢是夏天。

芒种时节，一方面是花的凋谢，一方面是雨的增多，使得人们面对的是落花和流水，半溪流水绿，千树落花红。或许正是这样的景象令人心生感慨。时光仿佛如花飘过，似水流过。

但仔细想来，“不但春妍夏亦佳，随缘花草是生涯”，春天有花，夏天有草，随缘便好。

春日是良辰，夏日也是佳期，自是各有其美。品味一个节气，要懂得发现它独特的别样之美。

好，今天这一讲就讲到这儿，这一讲主要说了三件事，一是芒种的农事物候，二是人们如何应对闷热潮湿的气候，三是告别春天时人们内心的那份不舍。

下一讲，想和大家聊一聊芒种时节的气候特点，聚焦梅雨。欢迎您继续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