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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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情感小说《爱是永不止息》
——欧阳如一
主播:蓝雪 助播:欧阳、玉华
第六章:家

为了省下来回六七块火车票钱,我并不每周都回家,但我很想念她们。

我儿鹏程,那年才三岁,出生时八斤半,难产,真是苦了他妈妈。他给我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刚出生时那张粉红粉红带着水膘的脸,小眼睛眯缝在肉里,嘴唇却张着像玫瑰花瓣,他是天下最美的孩子!我妻舒云,是我中学时的同班,中等身材,长得不那么漂亮,却特别的单纯可爱。其实她很早就看上我了,在我上下学的路上、在学校长长的走廊里,我总能看到她那两根大辫子在眼前晃。我的心里何尝没有她?我读海因里希·海涅的诗感觉她就是阿玛莉,我读约翰·歌德的小说《少年维特的烦恼》就把她当作夏绿蒂,我看电影《红楼梦》哭得稀里哗啦,因为把她当作了林黛玉。中学毕业下乡前的一天她找到我家,给我留下了她“集体户”的地址,这个地址就成了我以后两年投稿的主要地方,诗歌、散文、小说我的作品如潮。她的回信也激情:“爱情的花朵呵,奔放吧!”我一直以为这句话有语病,她对词汇的感觉实在不敢恭维。现在我看到许多诗人和广告人的造句才发现她那段文字的精彩。后来我们分别回城、后来我上大学她进厂,后来我们恋爱、结婚、生子,有了一个幸福家庭。

假如没娶舒云我会怎么样?我有时会这样想。我给自己的答案是:想她一辈子。

舒云并不想我当作家,或非常担心我当作家,一是因为我的身体,一是因为我的家境,还有一个潜在的原因就是担心我们之间的差距——我们的知识结构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我每次回家都会向她详细讲述作家班的情况:伙食、课程、作品、人际关系,她听得非常用心,最后总会评论几句:“这叫什么学校?”或“这就是你们这些作家?!”她的记性并不算好,可凡是我提过的女人的名字她都能记住。“你说那个爱美(艾梅),我看别人说她肯定事出有因!”

我曾经历过一段非常窘困的日子:因病辍学却又自费进了这个草台班子进修,一切开销全靠妻子。我们当时住的地方叫“鸡舍”,曾经是养鸡的房子,可见其简陋。后来鸡舍也不让住,因为是老丈人的“下蛋户”——对已经调离原单位其子女却留在原单位宿舍住的人的称谓。妻子刚参加工作时还不错,是托儿所老师,每天和孩子们唱唱跳跳,很开心。后来孩子少,托儿所黄了,她就到车间包药,有定额,经常完不成任务。后来有了孩子,她小小的个子,背着大大的孩子,特别是大冬天,经常挤不上公交车,迟到又被罚款,她就捧着工资单回家哭。不但钱紧,家务活也多:买米买菜、生火做饭、洗衣浆被……都是她做。孩子遇上个头疼脑热,我经常不在身边,那时候没有电话也没有出租车,一遇到那种情况,她真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回来吧,踏踏实实做一份工作,过一份日子,不好吗?”她曾多次央求我。

我父早丧,我和母亲的关系一直不好,这是另外一段故事。我和老丈人家也不好,他不同意女儿嫁给一个“作家”,过不正常的日子。我要读书,舒云难以维持这个家庭,我只好让她停薪留职跟我去南方老家——在老家赣州,有过我童年的梦,家里有房子、奶奶会给带孩子、她也能找到工作。尽管她父母不同意,我还是说服她随我踏上了征程。

老家实际的情况并不像我想得那么好,奶奶年事已高,不能主持家政;堂姐过于精明,对我们外热内冷;姐夫公开表示不欢迎我们。舒云不想留在老家,我就安慰她:“天生我才,迟早成名,忍两年就会好的。”我在当地结识了一位作家朋友:仲春,也是一位“流氓作家”。他与水有源有相似经历:牢狱十年。他又矮、又老、又丑、又穷、打扮像农民工,却常出惊世之语,常做惊人之举,比如:提出与市长公开对话,这在当时简直是“反动”!于是,他就成了赣南作家群中的领袖人物,不少文学圈里的小女子主动向他投怀送抱。他来安慰我妻子:“没关系,有我们呢。”仲春仗义疏财,我大可放心。

就在作家班第一个暑假结束开学的时候,我一个人失魂落魄地从南方老家回来,我卸去了所有包袱,准备拚命,不写出点东西实在对不起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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