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作家班

2作家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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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情感小说《爱是永不止息》
——欧阳如一
主播:蓝雪 助播:欧阳、玉华
第二章:作家班

第一次见到艾梅那年我二十六岁。当老师点名叫到“艾梅”时我听见同学们在笑,有男生在我身边说:“骚娘们儿!”我向艾梅望去,见她隔着几张桌坐在一个角落里,是一位脸庞极漂亮的年轻女性,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留短发,穿着一身灰色的女西装,显得有些忧伤。那堂课我连续望了她好几次。

我们读得是省艺术学院作家班,上课的地方在学院招待所会议室,讲课的大多是本省的知名作家和大学教师,听课的都是省内的“青年作家”,受徐敬亚的影响,他们都把自己当作“崛起的诗群”。

那时候社会刚刚进入转型期,邓丽君的歌可以公开唱了,交际舞成为全民运动,言论很自由,已经有人下海经商了,却还有一些不合时宜的人一心想当作家,就是我们。我们很骄傲,总是把校徽戴在最显眼处,却不知招待所的人都看我们怪怪的。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一更夫见我们这帮人经常深夜才归,问:“你们是哪儿的?”答:“作协的”,他说:“做鞋的呵?怪不得呢!”

叫“作家班”其实是个两年制的培训班,一共才五十来个学员,说是有文凭。这个班很特别:年龄相差悬殊,最小的是“待业青年”,最大的快到退休的年龄;地位相差悬殊,有的已是省内主要杂志的领导和编辑,有的却连一篇像样的文章也没发表过;学历相差悬殊,有的已在读博士,有的却只读过中学;每个人的经济来源也不同,有的拿着工资上学,有的却要靠家里供养。我那年已结婚,有个两岁的男孩,读博因病休学在家,却被裹进了那股文学大潮,到那里进修。我当时只在省级杂志上发表过两篇作品,还是不被主流文学看好的推理小说。

我一向木讷,还是发现那个作家班一开始就有“鄙视链”,与我读的另一所大学完全不同。那里最高一等的是手中掌握杂志的人,他们形成了一个小圈子,有版面可交换;稍低一等的是发表过大量作品的人,他们虽然有求于编辑们,却是杂志的主角。再低一等的就是班上的大多数、那些初涉文坛的人,他们通向作家的道路漫长得看不到边。我骄傲而孤独,因为是“在读博士”,但在这个圈子里完全是另一种价值标准:要比发表作品的多少和影响力,我无优势。

岂止如此?我与同学们简直是格格不入!他们大多推崇拉丁美洲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小说《百年孤独》,我却喜欢日本大正时代小说家芥川龙之介的作品《罗生门》;他们不喜欢正规的中文课程,我却认为文学史应当是作家的基本功;他们喜欢踢球和饮酒,我却凡是热闹的地方都不去;他们每晚都眼冒蓝光谈“性”,我却因胃病长期服用甲氰米胍抑制了整个内分泌;他们爱对班上的女生评头论足,艾梅和吉娜是他们谈论的主要对象,我这才知道艾梅是《东辽文学》的编辑,演员出身,在读函授,发表过大量作品,好像与本单位某个领导有点不清不白;那位吉娜,正和一位蒙古血统的性感女教工胡静——说骚娘们儿那人的妹妹,公开争夺一位美男学员马骏,走廊里经常会传来她们此起彼伏的喊声:“马骏,你过来!”,“马骏,你到底过不过来呀?!”马骏开始还随叫随到,后来就躲在男生宿舍不出,同学们都笑他。

那一年我身体很弱,失眠加胃病,像个病张生——这是艾梅后来说的。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因搭错车而被遗弃在荒郊野岭的人,上一班车已走,下一班车未来;是继续往前走,与我的朋辈们殊途同归?还是掉头回到后边的岔路口,在另一条路上和他们竞争?或是就留在这人生的小站上眼看着一列列火车疾驰而过?我一会儿信心满怀,一会儿心灰意冷,思想的混乱加剧着我的病痛。

我没想到能与艾梅发生一段疯狂的恋情,一想起有人骂她“骚娘们儿”我就如芒刺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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