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学古今07：为什么小型城邦能够在希腊存续六七百年？丨陈嘉映哲学通识课

希腊的城邦制度大概存续了有六七百年。在社会的发展中，如果曾经有过很多小共同体，它的趋势经常就是被兼并掉。比如我们想象西周的时候，我们有好多小的封国，然后到东周的时候，慢慢就变成了东周列国，他有个兼并的过程。但是有意思呢，就是希腊的六七百年基本上没有发生过兼并这回事。历史学家始终在问这个问题，就是希腊的城邦是怎么能够存活六七千年的。因为我们知道小城邦，它有很多不方便。有一种解答是，希腊人之所以能够保持这样的小共同体是因为他们爱这种政治形式。希腊人就是觉得这是最好的政治形式。比如说最著名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不约而同的都认为最好的政治共同体，柏拉图把它确定为五千零四十个人，亚里士多德，把它确定为，在一个广场上能够聚拢的人。希腊人的那个政治观念就跟中国人的政治观念差特别多。其中一个就是政治自由。

希腊人的政治自由大概分两个层面。一个层面是公民在政治上是自由的，他是个自由人。他可以选举，他可以为这个城邦的活动的发言。还有一层自由的意思，就是这城邦是独立的。你别管他多小，他不听任何人的，我说了算。公民和政治自由这两个观念就贯穿了整个希腊人的政治观念。后来所谓希腊对西方的影响，在政治观念上就没有两个观念比这个更重要的。一个是公民的观念，后来就发展出公民的政治权利的观念。一个就是自由的观念。

这种公民自由，对于一个生活在那里的希腊人来说，它意味着什么？希腊的政体有君主制的、寡头制的、贵族制的、民主制的……好多种政治政体。希腊人喜欢哪种政体呢？不一定。希腊人从来没有说哪种政体是最好的，希腊人从来没有一种统一的看法。但是所有的这些政治体制，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政治体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就是我说的公民自由。无论是什么体制，几乎都是全体公民共同决定城邦的重大事务。所以换句话说，在一个模糊的意义上，希腊都是民主制。

第二，就是他已经早就形成了公民关心他的共同体的命运。民主制跟非民主制，在城邦中可以看，是富人更有发言权，还是穷人更有发言权？穷人总是多的。那么如果穷人有发言权，我们就把它说成民主制。富人都有发言权，我们说它是寡头制或者贵族制。希腊人他就那么一个小地方。大家居住就那么小地方，那么富人就对这个社会从来就负有责任。比如说现在我们城邦要跟你们城邦开战了，现在我们城邦，为此要修十条船。那比如说我们这个城邦有十家富户，那么他天然的就该你们这十家富户出钱我们知道希腊最大的民主城邦是雅典，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因为雅典是一个海战型国家。而海军就在很大程度上是要靠这些划桨手。这划桨手就是平民构成的。因此，雅典的兴亡，就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平民支持不支持这个城邦。换句话说，平民在这个城邦政治中，他有更多的发言权。这是雅典能够始终保持民主制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现代的西方的政治理论，无论是主权理论，人权理论，政治权利理论，不管是经过了怎么样的发展，这些发展的基因是明显的都是在希腊人对政治问题的思考中发展出来的。而这希腊人的政治思考，是镶嵌在他们特有的这样的一个政治社会结构之中的。我不是说它只适用于希腊是，但是当我们去理解这些现在流行的政治观念和政治理论的时候，如果我们能够想到，它是当时最开始发源的时候，是跟希腊的什么样的形式相配的，可能能加深对这些概念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