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市场为何会突然“猝死”？|86 明斯基时刻（下）

经济学者、金融学者一直就在研究，为什么会出现明斯基时刻，为什么会如此呢？坦率地说，经济学者到今天为止也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个里面的内在的机制，这就好比我们现在的生理学家、医学家也没有把人类的很多疾病彻底地搞明白一样。比如说人为什么会猝死，人为什么会出现心梗脑梗，突然就完蛋，这有点类似金融市场的明斯基时刻，这个机制还没有彻底弄清楚。

当然有几个原因，大家认为是重要的。

第一个原因就是在金融市场上特别容易出现这种非理性的羊群效应。什么叫非理性的羊群效应？比如说，大家认为房地产市场要上涨，所有的人都开始跟风，结果房地产市场就真的疯狂地上涨。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天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好像是神仙一样都对了，这叫羊群效应。这是一个极端，叫做非理性的疯狂。当然，它也会产生非理性的悲观或者是非理性的恐慌，当人们相信所有的市场都会下降的时候，每个人都想夺门而逃，就好比一个房子失火了，每个人都想夺门而逃。当每个人都想夺门而逃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逃得出去，结果就相互踩死了。所以这种非理性的羊群效应是金融市场的一个典型的特征，也是人类心理的一个基本特征。有很多经济学家分析这个乌合之众的情绪，其实所谓的乌合之众往往就是一种非理性的狂热。

第二个原因就是金融市场它的特殊性。金融市场是流动性相互高度关联的。一个市场的流动性牵涉到另外一个市场的流动性，这就好比人体的血液，它是相互关联的，一个道理。股票市场如果崩盘，那么很多买股票的人，他可能是借钱买股票的，那么这个时候他可能会把其他市场的资产抛售掉。所以一旦股票市场崩盘，它往往会牵涉到债券市场、衍生金融工具市场、外汇市场，都会是相互关联。所以一旦出现极端的恐慌，那么人人都想逃回到流动性，也就是说人人都想抛售资产，手中持有现金，那这个时候就会触发这种明斯基时刻极端的情况。

第三个原因就是人们的预期是非常不稳定的。金融体系、经济体系的内在不稳定性，很大程度上或者是主要源自人们预期的不稳定。人们的预期会从非常的乐观一下子转为非常的悲观，当金融体系陷入明斯基时刻的时候，每个人对未来的预期都已经到了冰点，已经到了极度的悲观。之所以会出现明斯基时刻，出现这种灾难性的金融危机，它的核心仍然是人性的本质所造成的。

一旦一个国家的金融体系陷入明斯基时刻，怎么办呢？

现代经济学者、金融学者经过大量的研究，得出的最好的办法和建议，也就是四个字，叫未雨绸缪。什么叫未雨绸缪呢？就是要不断地提醒大家，要防患于未然，不要过度的加杠杆，不要过度的炒作，不要过度的狂热。同时，对于金融机构，特别是银行、证券公司、基金公司等等都要实施严格的监管，不能让它们过度地冒险去投机。一旦出现这个情况怎么办？那就只能是政府出手。政府出手挽救是唯一的办法。

事实已经证明，如果出现金融危机这种明斯基时刻破坏性的、极端的危机，如果政府袖手旁观，那整个金融体系会完全停摆。所以在2008、2009年美国引发全球的金融海啸之后，美国财政部、美联储都实施了非常规的经济政策。当时美国的财政部把美国的前25家最顶级的金融机构全部控股，差不多全部国有化，这是史无前例的，从来没有过。我们都知道，美国是一个信奉自由资本主义哲学理念的国家，但是遇到这样的极端的时刻以后，政府毫不犹豫地就把这些最主要的金融机构全部控股。那当然，后来政府把这些股份再卖回市场，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美国财政部实施非常规的政策之外，美联储也实施了非常规的货币政策。这就是有名的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什么叫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这是一个很学术的词，一般人也听不太懂，说白了就是中央银行通过发行货币无限量地从市场上购买债券和其他金融资产。在2008年、2009年金融海啸的时候，甚至有人建议美联储要无限地从市场上购买房地产以稳定美国的房地产市场。那当然，他们也买了一些，但主要买的是金融市场的债券和金融资产，想无限量释放流动性。

金融体系、人类经济体系会出现明斯基时刻，这是经济学者和金融学者和政策决策者感到非常困惑，也感到非常头疼的一件事情。人类的金融体系和经济体系为什么会犯这种病？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疑难杂症？在什么情况下会出现这样的疑难杂症？我们有什么办法来避免这样的疑难杂症？这就好比我们人类有没有办法避免人类猝死，有没有办法避免人的脑梗、心梗猝死的情况是一样的。坦率地说，经济学者和金融学者尽管做了大量的研究，但是至今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不过，人们能够认识到明斯基时刻，我想这也是一件了不起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