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海啸背后的真相 |86 明斯基时刻（上）

最近，我翻阅了一本书，这本书已经翻译成中文叫《极速应对》，英文叫First Responders。这本书是讲什么呢？它是讲美国政府包括美联储财政部在2008、2009年是如何应对全球金融海啸。这本书的三位作者都是赫赫有名的，两位是美国的前财长，一位是保尔森，一位是蒂莫勒，还有一位是美联储的前主席伯南克。伯南克也是非常有名的经济学家，2022年，他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这三位重量级的人物合作写了一本书，来讲述当年全球金融海啸发生以及他们挽救金融危机的过程。

在这本书的开篇，作者就说，2008年金融海啸是自大萧条以来美国所经历的最具破坏性的金融事件。有些经济学者，将2008年、2009年的全球金融海啸，取了另外一个名词，叫“明斯基时刻”。

明斯基是谁呢？明斯基也是一位美国的经济学者，他在美国不是特别有名，在他去世之后，他变得越来越有名。因为明斯基深入地研究了人类金融体系的内在不稳定性，继承了凯恩斯的思想，系统地阐述了为什么人类的金融体系是非常不稳定的，是内在不稳定的，为什么会出现金融危机、经济危机？他有很多本著作，其中有一本著作的标题就是《稳定不稳定的经济》，就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来稳定内在不稳定的金融体系和经济体系。这个听起来似乎有点悖论，人类的金融体系和经济体系如果内在不稳定的话，那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够稳定它呢？当然他讲的意思就是说，我们要尽可能地避免经济体系和金融体系走向极端。

在他的著作里面，他描绘了人类的金融体系和经济体系有可能会走向两个极端，其中的一个极端，后来被人们称为叫明斯基时刻。明斯基时刻是什么意思？就是我刚才提到的两位美国的前财长和一位美国美联储前主席，他们三人合作写的这本著作里面所描述的2008年的全球金融海啸。这个金融海啸就是一个极端的事件，所以有人将这类事件称为明斯基时刻。还有在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当时被金融危机的漩涡所裹卷的亚洲的这几个地方，包括泰国、马来西亚、印尼、韩国，也包括中国的香港，也都面临这种非常极端的金融危机或者极端的金融事件，人们往往把当时1997年、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特别是初始阶段，也称为明斯基时刻。

那么，明斯基时刻到底有哪些特征呢？它有很多非常显著的、非常明确的特征。

第一个特征，所有的金融市场都濒临崩盘。什么叫濒临崩盘？或者已经就完全崩盘了。这个崩盘包括价格急剧下降，交易量大幅度地萎缩，甚至没有交易量，所有的投资者都是不计代价地抛售手中的金融资产，希望能够套现走人。无论是股市、债市、汇市、衍生金融工具市场，还是大宗商品市场，都全面地面临崩溃。这个正是2008年全球金融海啸所真实发生的事件。当时在短短的一两天之内，全球的股票市值蒸发掉数万亿美元，甚至接近十万亿美元。当时全球的股票市场的市值也不过就是四五十万亿美元，在短短几天之内，全球的股票市场灰飞烟灭，超过10%甚至20%的股票市值灰飞烟灭。股票市场、债券市场、外汇市场全面的崩溃。

第二个选择的特征是什么呢，金融市场的流动性近乎完全枯竭。金融体系的运作是非常有意思的，是依靠快速的流动来维持金融体系的运作。比如说银行，要不断地有人来存款，这样才有能力去发放贷款，而发放贷款也需要借钱的人按时地还钱，这样资金才能够有效的周转，流动性才能够顺畅地流动。如果流动性一枯竭，不仅银行，所有的金融机构都会面临瞬间的危机。流动性近乎枯竭，包括货币市场、债券市场、股票市场、银行借贷市场，同时面临流动性的危机。这一点在美国2008年金融海啸中表现得最为突出。

美国整个金融市场的中流砥柱，是所谓的货币基金市场。货币基金市场是所有的重要金融机构都参与的资金往来的市场、资金买卖、票据买卖的市场，也包括债券。美联储无论是降息还是加息，也是通过货币基金市场来操作。美国的大银行、大企业，它们要融通资金，特别是要融通短期的流动资金，也是通过货币基金市场。所以，货币基金市场对于美国整个金融体系的顺畅地运作是至关重要的。但是在2008的金融海啸爆发之后，这个市场就基本上陷于停顿。有朋友可能还记得，当年美国的财长保尔森曾经有一个标志性的动作，他单腿向当时的众议院议长，也就是那位，有人把它称为叫老妖婆佩洛西。保尔森为什么单腿下跪呢？因为保尔森请求佩洛西尽快召集众议院开会，批准他救助金融危机的方案，因为当时美国的整个金融市场可以讲已经停摆了。他说，如果，众议长女士，你不马上开会，请求众议院批准我的金融危机挽救计划的话，不仅美国金融体系会完全停摆，美国的经济也会完全停摆。因为一旦货币金融市场停摆，整个银行的借贷，整个企业的资金融通都会停摆。所以，这就是明斯基时刻的第二个鲜明的特征，叫做流动性近乎完全的枯竭。

那么第三个特征是什么呢，就是一旦整个金融体系、经济体系面临明斯基时刻，最好的金融机构、最好的企业也都有可能破产关门。所以在08年金融海啸的时候，当时美国最有名的金融机构，比如说花旗银行、摩根大通银行，比如说美国也是全世界最有名的投资银行高盛，都差不多要完蛋，当然已经有好几家非常著名的差不多就已经完蛋了，比如说赫赫有名的友邦保险这个AIA集团，也就是美国国际集团，比如说雷曼兄弟，这当年是华尔街第5大投资银行，比如说美林证券，这都是美国赫赫有名的金融机构，当时就完蛋了。

第四个特征呢，就是市场已经没有任何的确定性。什么意思？金融体系之所以能够运转，它的本质是建立在人们相互信任的基础之上，比如说银行与银行之间相互拆借，特别是信用良好的银行之间相互拆借，大家是相互非常信任的，就好比在中国，工商银行和农业银行相互拆借资金头寸，是非常相互信任的，在世界各国都是如此。如果那些主要的金融机构，信用评级很高、信用良好的金融机构之间都没有相互信任，那这个金融体系是没有办法运作的。银行相互之间拆借资金，拆借这个头寸，如果没有相互信任，那银行也没有办法运作。但是08年金融海啸就出现这样的情况，在我刚才提到的这一本书里面，有大量的描述，就是当时美国的金融机构之间，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信任。因为什么呢？你最好的交易对手，你平时拆借资金给他，或者从他那儿拆借资金的人，这个最好的交易对手都有可能违约，都有可能不还钱了。比如说隔夜拆借，比如说一个礼拜的拆借，按照正常运作，这个到期以后你是不用怀疑的，他肯定会还钱。但是当金融体系陷入明斯基时刻的时候，最可靠的交易对手也变得极为不可靠。所以，明斯基时刻就是整个金融体系不稳定的一个最极端的情况，也是一个最具破坏性的金融危机。

在1997年，香港也曾经面临过这样的情况。1997年是香港回归祖国的时刻，1997年7月1号，正好在那一天，出现了金融危机。当时以量子基金创始人索罗斯为代表的一些国际的投机高手，他们就在香港下注。他们是同时在几个市场同时下注，在股票市场下注，在债券市场下注，在外汇市场下注，他们赌什么呢？他们就赌整个香港的股票市场会崩溃，债券市场也会崩溃。如果股票市场崩溃，债券市场崩溃，香港的固定汇率也就是连续汇率也会崩溃。所以索罗斯他这个算盘是打得挺好的，他们一帮人在每个市场下注，就是全部做空。所以当时香港金融市场是非常紧张的，一度就陷入到明斯基时刻，流动性几乎枯竭，所有的金融市场全面下降。那当然，因为当时香港已经回归祖国，所以当时在中国人民银行，在中央政府的支持之下，香港特区政府果断入市干预，后来香港的金融市场挺过了这个危机，明斯基时刻在当时的香港没有变成现实，或者至少是持续的时间很短。而美国在2008年金融海啸持续的时间可以讲是相当长，而且明斯基时刻在美国当时差不多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当时美国的金融市场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