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被遗忘的东关街许家

93.被遗忘的东关街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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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关街东首,街南,门牌97号,细磨砖门脸的一处宅第 ,风韵犹存。从破旧落魄的门脸看,这里的旧主人决不是寻常之辈。关于这户人家的历史信息,冶春后社的杜召棠在《扬州访旧录》中有一段较为详细的叙述:“许介臣(心武),寓东关街,门北向,斜对小草巷口。父建侯,仪征诸生。祖美四,举人,绝意仕进,以课生徒为业。辟屋三大间,种竹为屏。”

       中国向来是以官本位的国家,仕进平平的读书人,在史籍上留下的记录一定很少。比如这位美四举人,关于他的生平事迹现在能掌握的材料就不多,只知道他的教育成绩卓然,培养出不少扬州的历史名人,如,陈彝(六舟)、臧榖、方尔谦(地山)、方尔咸、郑斗南、郑雅南等人。

       陈彝同治壬戌(1862)传胪,因弹劾同治近臣王庆琪而扬名,后官居安徽巡抚、礼部侍郎,为人廉直,官声颇佳;臧榖同治四年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归里后,成为冶春后社的领军人物;方地山曾任京师大学堂教授,精通考古,富于收藏,特别擅长撰写对联,喜怒笑骂,皆成文章,有“联圣”之誉……因许门弟子人数众多,在此不能一一列举。

       曾在许家读过书的杜召棠回忆说:“时美四夫人犹在,极钟爱余,尝谓余曰:‘此书室三间中,不知出许多举人、进士,虽鼎甲亦有;至于秀才、廪贡,其数不减于园中绿竹。寥寥数语,当年这位许老夫人自负自得的神态,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许心武幼时是个调皮鬼,“偶亲笔砚则墨污满指,任意涂抹,书籍衣衫,以至面颊,几无不染有墨迹。”调皮的孩子一般比较能干,心气也较同龄人要高。有一回,趁老师外出,他手持撑窗杆,手舞足蹈,大声高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正巧老师从外面进来,听得一清二楚,一笑了之。背地里,老师夸赞这名“皮大王”,说他“虽不事整洁,他时必发。”后来的事实证明,老师的预见不谬。

       教育世家当然重视自家子女的教育,许心武早年留学美国,攻读水利,像许多同时期的爱国青年一样,他怀有科技救国的远大抱负,立志以自己的聪明才智,改造祖国落后面貌。学成回国后,正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当权者根本不重视水利建设,许心武的满腔报国热情难以伸展。

       卢沟桥炮声响起,抗日烽火燃遍中华大地,当局持“不抵抗主义”,听任大片国土沦丧。许逃难到重庆,说来也巧,当时也在教育系统谋事的梁实秋,在重庆郊外北碚买下一栋简陋茅舍,名曰“雅舍”。后来,梁先生以此为名,写了一系列闲适小品,雅舍的美名得以中外传扬。为了节省开支,梁把其中两间租给许心武和尹石公两位扬州人。梁在《北碚旧游》一文中,有一段关于许心武的白描:“许公是专攻水利的学者,担任过水利方面的行政职务,但是文章之事亦甚高明。他长年穿一套破旧的蓝哔叽学生装(不是中山装),口袋里插两支笔。……许公办事认真,一丝不苟,生活之简朴到了惊人的地步,据石老告诉我,许公一餐常是白饭一盂,一小碟盐巴,上面洒几滴麻油,用筷子蘸盐下饭。”国难当头时,一位“技术型官僚”困顿清贫的生活状态,跃然纸上。

       许靖华是独生子,童年时与母亲、姊妹和成群女仆居住在扬州老宅,小王爷的日子过得极其孤独,直到8岁没有一个朋友。上午上学,下午回家,没有人跟我讲话。母亲经常打麻将。8岁时终于有个小朋友到我家来玩,我竟然觉得害怕,也不欢迎人家。” 许靖华在重庆度过艰苦的中学时代,15岁以高分考上中央大学,19岁赴美攻读硕士,25岁拿下加州大学博士学位。学地质,找矿藏,他是遵从父亲的愿望。

       他的研究领域不仅在地质学,还广泛涉及边缘科学,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品质以及敏捷灵活的思辨能力和创新精神,加上厚实的专业知识,使他在西方学术界一路挺进。瑞士联邦理工大学以爱因斯坦毕业于此而闻名,许靖华以华裔学者身份,多年来在该校稳居一席学术地位。他曾担任欧洲地质协会财务主管,国际沉积协会会长,国际海洋地质学委员会主席,首届海洋学会主席。许靖华以他旋风般的力量使乍看枯燥的地质学开出奇花异草。他荣获地质学界相当于诺贝尔奖的乌拉斯坦勋章,是惟一获此殊荣的非欧美人士。他证实地中海原是一片荒漠;提出陨星撞击地球造成全球环境大变化,导致恐龙等物种灭亡的大灭绝理论。他是美国科学院、第三世界科学院外籍院士,中国科学院荣誉院士。

       他多次回国讲学,讲述前沿科学,经常蹦出惊世骇俗的独到见解,“科学狂人”成了人们对这位精力充沛的小老头的昵称。他曾对记者说,我现在做的事情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因为我要拯救地球。真是位可爱至极的“科学狂人”,操着不够标准的普通话,话语间不时冒出顽强的扬州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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