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佛舍利塔涌现之谜

第二集  佛舍利塔涌现之谜
话说西晋时期，在并州的西河离石（也就是今天的山西省吕梁市离石区），有一个猎户，名字叫刘窣和，也有许多经典中多把他音译成刘萨诃。他是稽胡族（匈奴）人。此人少年放荡不羁，曾经在吕梁城做一名突击骑将，镇守襄阳。他很喜欢喝酒，经常喝得酩酊大醉。三十一岁那年，因酗酒，整整昏睡了七日，醒来以后，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说因为此生经常杀戮，罪孽太重，所以梦见自己堕入了十八层地狱，看尽了众生苦相，还说有一名胡僧出现梦中指引他超度，要求他南下寻找阿育王当年所造的舍利宝塔，以及浮江的石像，由此便可减轻罪孽。他深信不疑，于是毅然决定弃恶从善，痛改前非，去五台山出家为僧，从此法号慧达。这故事听着是不是和阿育王的传奇人生如出一辙啊，前半生征战杀伐，罪孽深重，后半生幡然悔悟，诚心礼佛，弘法赎罪。所以慧达的人生就此也要开挂啦。
据说慧达按照梦中高人指引，由北而南开启云游生涯，遍访山川大泽，且重点在江南的建业、丹阳、会稽、吴郡等地云游巡礼。当他来到一个叫乌石岙的地方的某一天晚上，慧达趺坐至半夜时分，突然听到从地底下传出铮铮钟声，响彻心扉，慧达顿时便匍匐在地，倒头便拜，阿弥陀佛，神迹出现啦！慧达诵经念佛一连念了三天三夜，诚心祈祷膜拜，果然三日以后从地底涌出一座眩人心目的小宝塔，坐落在一块岩石之上。塔四方五层，高约一尺四寸，方广七寸，内悬宝磬，中缀舍利，慧达真是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出，这座舍利宝塔就是天竺国印度孔雀王朝阿育王所造八万四千座释迦牟尼如来真身舍利塔之一。慧达寻得宝塔后，马上就地结茅供奉舍利，并潜心修持行道。这个故事在唐代的《法苑珠林》等佛教典籍以及《鄞县宗教志》《阿育王寺志》中都有记载，许多版本都认定故事发生的时间是西晋的泰康三年（公元282年），距远在印度的第三次佛教集结，或者说阿育王开始派羽飞鬼到处建造佛舍利塔已经又过去了500多年，比我们说的义兴和尚东谷结茅始创天童禅寺还早了18年。故事发生地会稽郡鄮县乌石岙正处于今天的浙江省宁波市鄞州区和北仑区交界的鄮山山岙。怎么样，这个故事是不是充满了神话色彩。
至于这浮江石像嘛，那就要讲讲大师生平又一个大名鼎鼎的神迹故事。在公元435年，他在凉州番木郡（今甘肃省境内）向御容山礼拜时做出一则预言，说御容山的山崖将出现一尊大佛像，如果佛像完整，则天下太平；如果其有残缺，则天下大乱。说完后慧达便继续西行，并于次年圆寂于酒泉城西的七里涧。八十六年后的某一天，突然雷电大作，山崖震动，只听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石壁间真的出现一尊高一丈八的无头天然大佛像。当即有人想起慧达大师的预言，人们为了阻止天下大乱，开始忙不迭地寻找合适的佛头为大佛安上，可却屡试屡败，屡败屡试，后来才恍然明白过来，当时正值中国历史上天灾人祸接连不断的南北朝时期，这佛像是不可能完整无缺的啊，佛头硬安是安不上去的，大师不是早已预言过了。于是寻找佛头一事就此搁置。又过了三十多年，在凉州的七里涧里（也就是大师涅槃之地）突然有一天就出现一颗发光的石佛头，有人便联想到那尊无头石像，于是经过一番周折后，佛头被辗转送至二百里外的御容山。当放置佛头的一霎那间，众人惊奇的发现，佛身和佛首竟然严丝合缝，俨然一体，佛像也顿时灵光遍照，从此太平盛世就开启了。
故事讲完了，你肯定怀疑我是在讲神话故事，比他磕头拜出佛祖舍利的故事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两个故事可不是我胡诌的，在如今的敦煌莫高窟五代第72窟南壁的“刘萨诃和尚因缘变相图”中就有确凿的记载。
我们刚刚讲了慧达大师生平两大神迹传奇故事，心细如发的朋友估计已经听出了其中的问题：这慧达大师怎么能在世这么长时间，从西晋年间一直活到南北朝时期的公元436年，细算一下，那至少得活185岁啊。还有，且不论御容山预言的事，就说这发现舍利塔一事，听着那也太扯了。除非你直接认定这世上确有神迹存在，这刘萨诃也不是个普通人，那就另当别话。以普通人的视角和眼光，我相信隐藏在背后的真实历史故事肯定不是这样的。让我们试着来捋一捋，拨开神话的外衣，还原一个更接近于历史真相的故事吧。
首先，据《梁书·诸夷传》、《高僧传》、《敦煌石窟全集》、《佛国记》等史料记载，一代高僧慧达大师是生于东晋时期的公元360年，圆寂于南北朝时期公元436年，活到七十六岁，弘法四十余年，他在公元390年至397年期间先后在江南建业、丹阳、会稽、吴郡等地云游巡礼。后来毅然踏上了赴天竺（古印度）孤身取经求法的漫漫西行路，当行至今天的新疆和田县一带时巧遇著名高僧法显、慧景及道整等，便一起共同前往取道西行，西天取经四人团原型出现啦！他们在北印度的小石岑佛影窟参礼了“佛齿和佛顶骨”，还取得了多部梵文佛经（译出经律6部，共24卷），直至公元409年回国。整整十年的取经壮举，让他成为了中国历史上西行取经最早的归国弘法者，这可比大唐高僧玄奘法师西天取经早了230年哪。大师于415年至436年再度西行敦煌、凉州等地直至圆寂共22年，期间他成了大规模策划兴建莫高窟的最重要人物之一，其中光他预言开凿的就有299窟之多，为莫高窟最终成为世界最大艺术宝库奠定了坚实基础！
看了这些史料，再比对我们上面说的大师拜出佛舍利的传奇故事，矛盾之处主要有以下两点：1.慧达大师南下巡游发生在公元390年至397年间，那么他在会稽发现佛舍利塔为何是在公元282年，这可跨越了100多年时间呢，这个问题牵涉到大师的生卒时间；2.大师生平与佛舍利的确有过交集，而且难说是否西去取经回国时便请回了佛舍利，那么为什么他云游会稽发现佛舍利塔在先，而去印度取经却在之后呢。啊呀，总不至于这位慧达大师是个时空穿越高手，能穿越历史，颠倒因果吧。
要解开此历史谜团，我们必须小心求证，大胆假设。首先，我们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发现佛舍利塔的慧达和作出御容山石佛预言的慧达，在历史上是同一个人。如果慧达生于西晋年间，那么他三十几岁发现佛舍利塔和其后续一系列发生的事迹的时间都相隔太过遥远，两相比较公元282年这个时间不太站得住脚。其次，关于佛舍利塔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们不妨发挥想象力大胆假设一番。当年开悟后的慧达在云游江南的山山水水期间，对会稽鄮山的风情地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他曾经在佛经典籍中看到过阿育王碎七宝末，遣使寻光立塔的事迹，又联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梦，想象自己便是那羽飞鬼般在东土寻找八吉祥六殊胜地的有缘人，立志要让舍利宝塔在东土之地涌现，以此来弘扬佛法，所以在此时便萌发出想去印度得见舍利真身，请回国后建塔供奉的念头。可能他在离开会稽之前便留下像“御容山石佛”一般的预言，告诉当地的百姓说，此地乃是八吉祥六殊胜地，自己听到了地底下的钟声，而且佛说三日内便会有舍利宝塔从地底下涌现出来，不过佛也说了天上一日地上多少年那可不好说，估摸着此塔涌现应在三至十年之后啦云云。说完叩首行礼，便拂袖西行，直奔印度而去。如果，鄮县的塔真的是在他离开后三年之内建成的，那么很有可能带回佛舍利和建起宝塔的就另有其人；如果是慧达自己从印度带回了佛舍利，那么这座塔出现的时间至少应在10年以后，且建塔的也不会是他本人，因为史书上并未记载他再次到过会稽鄮县的记录。这个故事听上去似乎更合乎情理一些，也少了许多神迹色彩。不过呢，以上仅是我个人的大胆假设，并没有多少真凭实据，仅供大伙儿消遣娱乐而已。
历史谜团总归是历史谜团，凭我们手头极为有限的典籍资料和贫薄的想象力，是无法真正破译，去还原历史原貌的。不过，历史原貌想来也不会有传奇故事那般博人眼球、摄人心魄。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许多事情不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吗？真实的历史早已被黄土湮没，唯有传奇故事才能让它熠熠生辉。这不，因为大家都相信地底涌宝塔确有其事，所以我们现在还能找到这舍利宝塔的涌现地呀。好了，今天的佛舍利塔涌现之谜就讲到这里，接下来还是让我们边走边讲，一起去阿育王寺探秘吧。我们下集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