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德与福：君子如何绝处逢生？ | 孔子的性情与志趣篇 | 北大杨立华讲《论语》

一、选篇及译文

二、逐字文稿

我们现在读《卫灵公》篇的“子在陈绝粮”这一段。

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这个“在陈绝粮”，孔子和他的弟子们在陈国断粮了，这是孔子一生当中最困顿的时候。孔子一生一连串的困顿。微服过宋、畏于匡、厄于陈蔡。那个厄是困厄的那个厄，厄难的那个厄。厄于陈蔡，在陈国的时候断粮了。“从者病”就是饿得不行了，其实饿得不行了，“莫能兴”，就是站不起来了。

“子路愠见”这个“愠”，正好是这个学而篇第一章的那个人，不知而不愠的那个愠，通过这个也就说明这个愠讲的还是愤愠。子路有点怨气，带着怨气去见孔子。“子路愠见”，这个“见”指的是去见孔子，其实已经有怨气了，而问的问题当中亦有怨气。说“君子亦有穷乎？”，穷是路段走不下去了，绝路。说成德的君子，您这样的成德君子也能有这样的穷途吗？路都走不下去了，处此绝境，怎么会到这种程度？

而“子曰”，这个接下来孔子的回答既朴素又崇高，是非常朴素的一个回答。孔子没有说君子一定不能到绝境，以及君子为什么这个有可能身处绝境，没有讲这个事情，因为这些其实不是由个人决定的，这个不是你愿意如何就如何的。

所以孔子说，“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君子虽当绝路，虽当绝境，能不变其操守，对这个“固”字有所持守。小人到了绝境就什么样没尊严的事都可以干，只要能摆脱绝境，什么样的没尊严的事都可以干。这一章也是非常著名的一章，而且大家要注意孔子的人生经历到了战国时期，其实已经成为非常根本、非常重要的哲学问题。

因为大家都要思考一个问题，就是德跟福的关系问题。就是为什么会以孔子之德却遭遇了这些，就是你作为一个普通人看的话，那孔子的一生的遭际也是不幸的，那为什么会这样？所以到了战国中期的时候，其实这个问题被多个学派都在讨论，因为各个思想家其实都要在自己的哲学里面要去安顿这个问题。

所以在《庄子·外杂篇》里面，这个故事会以不同的版本出现。我印象中跟这个类似的版本，就在涉及到这件事的故事的传本在《庄子·外杂篇》里头有三个，出现了三次。那么当然每一次写的都别具神采，其中有一段居然写到了孔子说完一番话之后，这个子路、子贡执干而舞，就是好像很兴奋起来。

其实虽然那些记载都别具神采，但是都不如《论语》这章来得朴素。没有必要再夸张，没有必要夸张地表达，绝境就是绝境，路断了的地方，走不下去的地方，只剩下一件事就是操守，君子固穷，当然君子固穷就是等着吗？对，就是等着。很大情况下就是等着，等着局面就转变了。

你们已经无可如何，无可作为，那只能无所作为，就在那等着，然后你就会发现你不动，周边的一切都在动，你以为解不开的局面很大程度上就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