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篇 牺牲（六）毛博士家中最带中国味的东西便是他自己

虽然不给老梅代课了，可是还不短儿找他去。因此呢，也常常看到毛博士。有时候老梅不在，我便到毛博士屋里坐坐。博士的屋里没有多少东西，一张小床儿，旁边放着一大粒小两个铁箱儿，一张桌子铺着雪白的桌布，摆着点儿文具，都是美国货。两把椅子，一张坐人，一张永远坐着打字机，另外一张摇椅放着为卖给外国人的团龙袖枕。他没事儿便在这张椅子上摇，大概是想把光阴摇得无可奈何了，也许能快一点儿使他达到那个目的。窗台儿上放着几本儿洋书，墙上有一面儿哈佛的班旗，几张在美国照的照片儿，屋里最带中国味儿的东西便是毛博士他自个儿了。虽然他也许不愿意这么承认，到他屋里去过不止一次了，始终没看见他摆过一盆儿鲜花儿，或者贴上一张风景画儿或照片儿。有时候他在校园里偷偷折一朵小花儿，那是为了插在他的洋服上。这个人的理想啊，完全是在创造一个人为的，美国式的，暖结的小家庭。我可以想到，设若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