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小说六篇精讲》09.《阿Q正传》下

《鲁迅小说六篇精讲》09.《阿Q正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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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就从这里转折。  

阿Q很快迎来了人生中第二屈辱的事情,他被赵太爷的儿子给打了。这个人是阿Q最讨厌的一个人,他先前跑到城里去进洋学堂,不知怎么又跑到东洋去了,半年之后,这个少爷回到家乡来,腿也直了,辫子也不见了,他的母亲大哭了十几场,老婆跳了三回井。

这人跟阿Q有什么关系呢?他为什么讨厌人家?我想有两个原因。第一,阿Q也进过城,可是他跟这个少爷站在一起,明明白白地被比下去了,事实摆在这儿,他的精神胜利法不管用了,实在差得太远;第二,阿Q是一个被社会残害的典型的小人物,可是他不自知,他依然会拥护那个黑暗的封建制度。这里突然有一个人敢不守规矩,剪了辫子,腿也直了,阿Q觉得打你不倒,更何况你看,我阿Q这么了不起,还留着辫子呢,你竟然做了第一个,那不是把我比下去了吗?我讨厌你。

结果有一天他就跟这个没有辫子的少爷在路上碰到了,他情不自禁,就把肚子里骂人的话说出来了。结果那个少爷听见了,就拿着一只黄漆的棍子,阿Q所谓的哭丧棒,大踏步走了过来。阿Q就在这一瞬间,非常灵敏地知道大概要打了,已经有经验了,怎么办呢?他也不跑,他也没有办法反抗,他就抽紧筋骨,耸了肩膀等候着,果然,啪的一声,就很准确打在自己头上了。打完了,阿Q就指着旁边的一个孩子,“我说的是他。”甩锅。

这个情景栩栩如生。阿Q大体上算是一个可怜人,而且非常倒霉,大家觉得他可怜,所以可恨,他去哪儿都不招人待见,这已经是一个被压在最底层的人了,可是他只要有机会,还要骑在比他更弱势的人头上耍无赖。为什么这么讲?

书里接下来写,对面走来了静修庵里的小尼姑,阿Q便在平时看见伊,就这个小尼姑,也一定要唾骂,更何况在屈辱之后呢?他为什么敢于平时没事就骂人家,因为那个小尼姑比起他来更弱,对不对?身无分文,无所依傍,然后又是个女孩子,他就撒气了,说: “我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样晦气,原来是因为见了你!” 他就迎上去,大声地吐一口唾沫:“呸!”

这个小尼姑就不理睬他,低了头只是走。我们说不要惹事,跟这种垃圾人格不搞在一起。可是阿Q却突然走近伊身边,伸出手去摸着伊新剃的头皮,呆呆地笑着说:“秃儿!快回去,和尚等着你……”非常下流对吧?

尼姑满脸通红,“你怎么动手动脚……”一面赶快走。酒店里旁观的人就开始大笑,阿Q看见觉得,我好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得到了赏识,就愈加兴高采烈了,说:“和尚动得,我动不得?”他就去捏人家的脸。尼姑手无缚鸡之力,无依无靠,又是女人,自然比阿Q更好欺负。旁观的人呢?没有人这时候站出来说路见不平一声吼,看戏嘛,看得很来劲,阿Q就更来劲了,他不仅肢体接触人家,还羞辱人家。那些旁观者是什么人呢?平时欺负阿Q,可此时就成了阿Q的底气,你看一个人怎么会这样转变呢?

紧接着,又发生了阿Q调戏吴妈的事情。

他在赵老太爷家里面做短工,吴妈就是赵太爷家里唯一的女仆,洗完了碗碟就在长凳子上坐下,跟阿Q聊会儿闲天。聊着聊着阿Q突然就说:“我要和你困觉,我要和你困觉!”他抢上去就对伊跪下了。

“啊呀!“吴妈愣了一息,突然发抖,大叫着往外跑,且跑且嚷,似乎后来带哭了。

这一下阿Q在这个未庄就变成了过街老鼠 人人喊打,谁能看得上他呢?但是话说回来,阿Q这么说说,明摆着也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这一闹,害得阿Q没有了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家当,他要给吴妈赔礼道歉,赔钱,而且这个问题很大,这是关乎作风,一旦传扬出去,阿Q就成了一个有污点的人。女人们都躲着他,好像生怕被他怎么着了,其他人家也就不会再请他干活了,因为谁家里还没个女人呢?

就这样阿Q在未庄没了活,那人要吃饭的呀,他到尼姑庵去偷萝卜吃,又被狗追得穷途末路,所以阿Q决定我得再一次进城。人总要挣扎,而且阿Q是个不安分的人,经过了这样一番摸爬滚打,阿Q再次回到未庄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唉呦他变化很大,为什么?他吃穿用度都显得阔气了,连喝酒用的都是现钱,他到底在干什么呢?

他进城当了小偷的“助理”,而且有一度呢,还由于他能够弄到一些旧时装拿回来贩卖,所以这个未庄的女孩子们就都很看得上他,纷纷在说唉呀,阿Q很潮,我从他那里可以买到便宜货。他还短暂地流行了一下子。

另一方面就是在政治上,阿Q下决心参加革命,他并不知道这个词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我就和别的人区分开来了,我和那些人都不一样,我比他们显得更厉害,我就愿意去做。 由于阿Q的这个转变和时局,平时高高在上,在未庄耀武扬威的赵太爷也慢慢变得低声下气起来,因为他是有产者,他特别害怕有什么事情突然发生,让自己失去所有的东西,所以投鼠忌器,对别人都客气了。

阿Q就觉得,我现在很厉害,抖起来了,但这种状况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村庄很快又变得风平浪静,恢复到原有的秩序中,直到赵太爷被抢了。

这件事总得有个交代,所以阿Q这个天天嚷嚷着他要革命,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成了替罪羊,为什么阿Q会成为替罪羊呢?因为他有过前科,他调戏妇女,他走过他乡,做过盗贼的这个助手。为什么阿Q要去做盗贼呢?因为他在未庄混不下去了呀,活不了了,那为什么他就活不下去了呢?因为他找不到工作,为什么他找不到工作呢?因为没有人敢用他,为什么没人敢用他呢?因为他生活作风出了大问题,为什么生活作风出大问题呢?因为他跟吴妈说过一句话,“我想跟你困觉。”

你最后越问你就会越觉得这事很荒谬对吧,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像滚雪球一样,阿Q那个命运的雪球越滚越大,他又进城了,但这次他是被抓走的,被抓进了城里的衙门,经历了一番稀里糊涂的审讯,阿Q画了一个押,他连字都不识,自己很羞愧。人家说你画个圈吧,他画完以后又觉得不圆,这是非常羞耻的事情。

接下来等着他的命运就是被游街,他要被枪毙了。游街那天很多人围观,这些眼睛们似乎连成一气,已经在那里咬他的灵魂。救命,然而阿Q没有说出来,他早就两眼发黑,耳朵里嗡的一声,觉得全身微尘似的迸散的。

阿Q死了,至于舆论,在未庄大家觉得没什么呀。阿Q当然坏,为什么阿Q坏呢?因为他被枪毙了呀,这就是他坏的证据,不坏又怎么会被枪毙呢?可是城里面的舆论却没那么好,看热闹的人不满足,大家为什么不满足?不是说阿Q冤,也不觉得不明不白,只是在想,唉呀怎么是枪毙,而不是杀头呢?因为枪毙不好看呀,杀头才好看,而且那个死囚那么可笑,游了那么长时间的街,都没有唱一句戏,也没有吼一声“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所以看热闹的人不就白跟了一趟吗?看看这些人的反应,也是一声叹息。

在50年代中期,钱谷融先生有一篇著名的论文——《论“文学是人学”》,当时理论界就关于阿Q有很多的争论,这个问题的症结是什么呢?阿Q是一个农民,农民是好的,但阿Q精神却是一个消极的非常可耻的现象,是要反对的。

所以要把阿Q和阿Q精神分开来,怎么来理解阿Q精神呢?要注意鲁迅作品里经常出现的两个关键词,一个词叫奴隶,一个词叫奴才,一字之差。

在鲁迅的笔下,奴隶是生态,他没有办法,他被迫地,就成了这样的身份。奴才是心态,他是骨子里的卑躬屈膝。奴隶是被动的,而奴才在某种程度上是主动的。你看那个清宫戏,喳,那个是主动的。为了专门给奴才下定义,鲁迅还有一篇散文叫《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里面就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奴才,他不像阿Q那样容易心满意足,他诉苦,然后就有聪明人同情他,安慰他,说我想你总会好起来的,这个安慰有用吗?没什么用,大家听了觉得很舒服。结果就来了一个傻子,这个傻子真的帮他开窗砸墙,说你逃跑你反抗,这个奴才马上就害怕了,说主人是要骂的,然后就有一群奴才出来把那个傻子赶走,后来这一群奴才就得到了主人的夸奖,我们看出来奴才和奴隶的区别。

这个故事讲得极好,那么阿Q呢?阿Q更接近于觉得不公平,想要挣扎不安分的奴隶。他不是那篇散文中的奴才,可是有的时候,奴隶是会变成奴才的,这需要有三个条件。

第一,你要在奴隶的生活当中找到乐趣,比如精神胜利法,他打我,我儿子打我。比如说那个人给我东西少,可是我在什么什么地方比他强,精神胜利法。

第二,不仅被比自己强的人欺负,也会欺负比自己弱的人。你看阿Q被别人欺负了,可是他去欺负小尼姑。所以许子东老师就讲,鲁迅写阿Q,不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且哀其被欺,怒其欺人,这句话讲得特别好。就是他被人欺负,你觉得很悲哀,可是他又欺负人,在这个方面他又在作恶。阿Q摸小尼姑新剃的那个头,这是一个具有转折意义的动作,就是见狼显羊相,见羊显狼相,狼和羊的身份在这个人身上是转换的,所以这种行为,鲁迅在其他文章里面是一再批评的。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他可以通过公平的竞争来改变自己的处境,来反抗那些不正义的做法,可是呢?怯懦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我们刚才讲了两点,第三点是什么呢?这是奴隶要变成奴才,他得意了之后,他会希望自己做主人,也要有自己的奴才,这就是身份完全的转化。

所以理解了奴隶和奴才的关系,我们就可以重读《阿Q正传》了,就到这里。











































































悲剧就从这里转折。   阿Q很快迎来了人生中第二屈辱的事情,他被赵太爷的儿子给打了。这个人是阿Q最讨厌的一个人,他先前跑到城里去进洋学堂,不知怎么又跑到东洋去了,半年之后,这个少爷回到家乡来,腿也直了,辫子也不见了,他的母亲大哭了十几场,老婆跳了三回井。 这人跟阿Q有什么关系呢?他为什么讨厌人家?我想有两个原因。第一,阿Q也进过城,可是他跟这个少爷站在一起,明明白白地被比下去了,事实摆在这儿,他的精神胜利法不管用了,实在差得太远;第二,阿Q是一个被社会残害的典型的小人物,可是他不自知,他依然会拥护那个黑暗的封建制度。这里突然有一个人敢不守规矩,剪了辫子,腿也直了,阿Q觉得打你不倒,更何况你看,我阿Q这么了不起,还留着辫子呢,你竟然做了第一个,那不是把我比下去了吗?我讨厌你。 结果有一天他就跟这个没有辫子的少爷在路上碰到了,他情不自禁,就把肚子里骂人的话说出来了。结果那个少爷听见了,就拿着一只黄漆的棍子,阿Q所谓的哭丧棒,大踏步走了过来。阿Q就在这一瞬间,非常灵敏地知道大概要打了,已经有经验了,怎么办呢?他也不跑,他也没有办法反抗,他就抽紧筋骨,耸了肩膀等候着,果然,啪的一声,就很准确打在自己头上了。打完了,阿Q就指着旁边的一个孩子,“我说的是他。”甩锅。 这个情景栩栩如生。阿Q大体上算是一个可怜人,而且非常倒霉,大家觉得他可怜,所以可恨,他去哪儿都不招人待见,这已经是一个被压在最底层的人了,可是他只要有机会,还要骑在比他更弱势的人头上耍无赖。为什么这么讲? 书里接下来写,对面走来了静修庵里的小尼姑,阿Q便在平时看见伊,就这个小尼姑,也一定要唾骂,更何况在屈辱之后呢?他为什么敢于平时没事就骂人家,因为那个小尼姑比起他来更弱,对不对?身无分文,无所依傍,然后又是个女孩子,他就撒气了,说: “我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样晦气,原来是因为见了你!” 他就迎上去,大声地吐一口唾沫:“呸!” 这个小尼姑就不理睬他,低了头只是走。我们说不要惹事,跟这种垃圾人格不搞在一起。可是阿Q却突然走近伊身边,伸出手去摸着伊新剃的头皮,呆呆地笑着说:“秃儿!快回去,和尚等着你……”非常下流对吧? 尼姑满脸通红,“你怎么动手动脚……”一面赶快走。酒店里旁观的人就开始大笑,阿Q看见觉得,我好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得到了赏识,就愈加兴高采烈了,说:“和尚动得,我动不得?”他就去捏人家的脸。尼姑手无缚鸡之力,无依无靠,又是女人,自然比阿Q更好欺负。旁观的人呢?没有人这时候站出来说路见不平一声吼,看戏嘛,看得很来劲,阿Q就更来劲了,他不仅肢体接触人家,还羞辱人家。那些旁观者是什么人呢?平时欺负阿Q,可此时就成了阿Q的底气,你看一个人怎么会这样转变呢? 紧接着,又发生了阿Q调戏吴妈的事情。 他在赵老太爷家里面做短工,吴妈就是赵太爷家里唯一的女仆,洗完了碗碟就在长凳子上坐下,跟阿Q聊会儿闲天。聊着聊着阿Q突然就说:“我要和你困觉,我要和你困觉!”他抢上去就对伊跪下了。 “啊呀!“吴妈愣了一息,突然发抖,大叫着往外跑,且跑且嚷,似乎后来带哭了。 这一下阿Q在这个未庄就变成了过街老鼠 人人喊打,谁能看得上他呢?但是话说回来,阿Q这么说说,明摆着也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这一闹,害得阿Q没有了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家当,他要给吴妈赔礼道歉,赔钱,而且这个问题很大,这是关乎作风,一旦传扬出去,阿Q就成了一个有污点的人。女人们都躲着他,好像生怕被他怎么着了,其他人家也就不会再请他干活了,因为谁家里还没个女人呢? 就这样阿Q在未庄没了活,那人要吃饭的呀,他到尼姑庵去偷萝卜吃,又被狗追得穷途末路,所以阿Q决定我得再一次进城。人总要挣扎,而且阿Q是个不安分的人,经过了这样一番摸爬滚打,阿Q再次回到未庄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唉呦他变化很大,为什么?他吃穿用度都显得阔气了,连喝酒用的都是现钱,他到底在干什么呢? 他进城当了小偷的“助理”,而且有一度呢,还由于他能够弄到一些旧时装拿回来贩卖,所以这个未庄的女孩子们就都很看得上他,纷纷在说唉呀,阿Q很潮,我从他那里可以买到便宜货。他还短暂地流行了一下子。 另一方面就是在政治上,阿Q下决心参加革命,他并不知道这个词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我就和别的人区分开来了,我和那些人都不一样,我比他们显得更厉害,我就愿意去做。 由于阿Q的这个转变和时局,平时高高在上,在未庄耀武扬威的赵太爷也慢慢变得低声下气起来,因为他是有产者,他特别害怕有什么事情突然发生,让自己失去所有的东西,所以投鼠忌器,对别人都客气了。阿Q就觉得,我现在很厉害,抖起来了,但这种状况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村庄很快又变得风平浪静,恢复到原有的秩序中,直到赵太爷被抢了。 这件事总得有个交代,所以阿Q这个天天嚷嚷着他要革命,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成了替罪羊,为什么阿Q会成为替罪羊呢?因为他有过前科,他调戏妇女,他走过他乡,做过盗贼的这个助手。为什么阿Q要去做盗贼呢?因为他在未庄混不下去了呀,活不了了,那为什么他就活不下去了呢?因为他找不到工作,为什么他找不到工作呢?因为没有人敢用他,为什么没人敢用他呢?因为他生活作风出了大问题,为什么生活作风出大问题呢?因为他跟吴妈说过一句话,“我想跟你困觉。” 你最后越问你就会越觉得这事很荒谬对吧,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像滚雪球一样,阿Q那个命运的雪球越滚越大,他又进城了,但这次他是被抓走的,被抓进了城里的衙门,经历了一番稀里糊涂的审讯,阿Q画了一个押,他连字都不识,自己很羞愧。人家说你画个圈吧,他画完以后又觉得不圆,这是非常羞耻的事情。 接下来等着他的命运就是被游街,他要被枪毙了。游街那天很多人围观,这些眼睛们似乎连成一气,已经在那里咬他的灵魂。救命,然而阿Q没有说出来,他早就两眼发黑,耳朵里嗡的一声,觉得全身微尘似的迸散的。 阿Q死了,至于舆论,在未庄大家觉得没什么呀。阿Q当然坏,为什么阿Q坏呢?因为他被枪毙了呀,这就是他坏的证据,不坏又怎么会被枪毙呢?可是城里面的舆论却没那么好,看热闹的人不满足,大家为什么不满足?不是说阿Q冤,也不觉得不明不白,只是在想,唉呀怎么是枪毙,而不是杀头呢?因为枪毙不好看呀,杀头才好看,而且那个死囚那么可笑,游了那么长时间的街,都没有唱一句戏,也没有吼一声“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所以看热闹的人不就白跟了一趟吗?看看这些人的反应,也是一声叹息。 在50年代中期,钱谷融先生有一篇著名的论文——《论“文学是人学”》,当时理论界就关于阿Q有很多的争论,这个问题的症结是什么呢?阿Q是一个农民,农民是好的,但阿Q精神却是一个消极的非常可耻的现象,是要反对的。所以要把阿Q和阿Q精神分开来,怎么来理解阿Q精神呢?要注意鲁迅作品里经常出现的两个关键词,一个词叫奴隶,一个词叫奴才,一字之差。 在鲁迅的笔下,奴隶是生态,他没有办法,他被迫地,就成了这样的身份。奴才是心态,他是骨子里的卑躬屈膝。奴隶是被动的,而奴才在某种程度上是主动的。你看那个清宫戏,喳,那个是主动的。为了专门给奴才下定义,鲁迅还有一篇散文叫《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里面就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奴才,他不像阿Q那样容易心满意足,他诉苦,然后就有聪明人同情他,安慰他,说我想你总会好起来的,这个安慰有用吗?没什么用,大家听了觉得很舒服。结果就来了一个傻子,这个傻子真的帮他开窗砸墙,说你逃跑你反抗,这个奴才马上就害怕了,说主人是要骂的,然后就有一群奴才出来把那个傻子赶走,后来这一群奴才就得到了主人的夸奖,我们看出来奴才和奴隶的区别。 这个故事讲得极好,那么阿Q呢?阿Q更接近于觉得不公平,想要挣扎不安分的奴隶。他不是那篇散文中的奴才,可是有的时候,奴隶是会变成奴才的,这需要有三个条件。 第一,你要在奴隶的生活当中找到乐趣,比如精神胜利法,他打我,我儿子打我。比如说那个人给我东西少,可是我在什么什么地方比他强,精神胜利法。 第二,不仅被比自己强的人欺负,也会欺负比自己弱的人。你看阿Q被别人欺负了,可是他去欺负小尼姑。所以许子东老师就讲,鲁迅写阿Q,不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且哀其被欺,怒其欺人,这句话讲得特别好。就是他被人欺负,你觉得很悲哀,可是他又欺负人,在这个方面他又在作恶。阿Q摸小尼姑新剃的那个头,这是一个具有转折意义的动作,就是见狼显羊相,见羊显狼相,狼和羊的身份在这个人身上是转换的,所以这种行为,鲁迅在其他文章里面是一再批评的。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他可以通过公平的竞争来改变自己的处境,来反抗那些不正义的做法,可是呢?怯懦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我们刚才讲了两点,第三点是什么呢?这是奴隶要变成奴才,他得意了之后,他会希望自己做主人,也要有自己的奴才,这就是身份完全的转化。所以理解了奴隶和奴才的关系,我们就可以重读《阿Q正传》了,就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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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扬州小石头

    前排围观中主播讲的很好